保安團駐地深處,一棟不起眼的青磚小院外,兩名持槍衛(wèi)兵肅立。院門上掛著后勤處的木牌,尋常人只當(dāng)是存放糧秣的倉庫,唯有知情者明白,這里才是長治縣真正的中樞神經(jīng)——林大虎一手組建的情報處。
林硯裹著一件厚實的棉斗篷,踏著積雪走來。衛(wèi)兵見是他,立即無聲地推開院門。
屋內(nèi),炭火盆燒得正旺,驅(qū)散了冬日的寒意。林硯剛進門,林大虎便從一堆卷宗中抬起頭,起身行禮:“硯哥兒?!?
“坐。“林硯解下斗篷,隨手掛在門邊的木架上,目光掃過屋內(nèi)——墻上釘著長治縣及周邊勢力的地圖,密密麻麻標(biāo)注著紅藍記號;桌上攤開的賬冊看似是糧草記錄,實則是情報檔案;角落里甚至擺著一臺從德國人手里弄來的電報機,此刻正安靜地閃爍著金屬冷光。
“情報處的架子搭得如何了?“林硯在炭火旁坐下,伸手烤了烤凍得發(fā)紅的手指。
林大虎遞過一杯熱茶,沉聲道:“按您的吩咐,分了三組——民生組盯縣內(nèi)輿情,外勤組負責(zé)鄰縣滲透,技術(shù)組專攻通信和密碼破譯。目前核心人員二十七人,外圍眼線一百零三人,覆蓋長治全境及晉城、太原部分區(qū)域?!?
林硯點點頭,啜了一口茶:“縣內(nèi)其他武裝查得怎么樣?“
“鹽丁、稅卡護兵、大戶家丁,共計四百二十三人,名單全在這兒?!傲执蠡某閷侠锶〕鲆槐緝宰?,“九成是混飯吃的,剩下的有一此是心復(fù)手下,倒是要小心處理。“他頓了頓,“另外,太原錢莊王秉坤安插了三個好手,借著護院的名義,實際是盯著咱們的工業(yè)區(qū)。“
林硯眉梢微挑:“人呢?“
“戒嚴(yán)那晚沖卡,全抓了,和王秉坤的其他兩人關(guān)在一起?!傲执蠡⒗湫Γ白煊?,但熬不過三天?!?
“另外兩個呢?“
“日本探子。“林大虎聲音陡然冷了下來,“偽裝成行商,帶著測繪工具,連咱們地下水庫的方位都標(biāo)出來了?!?
屋內(nèi)一時寂靜,只有炭火噼啪作響。林硯盯著火光,眸色深沉:“審出什么了?“
“他們隸屬日本滿鐵調(diào)查部,目標(biāo)是摸清咱們的工業(yè)布局和資源儲備?!傲执蠡旱吐曇簦俺幐鐑?,這事不簡單。日本人盯上山西不是一天兩天了,但直接對咱們下手……“
“因為他們嗅到味道了。“林硯放下茶杯,語氣平靜得可怕,“一個突然富庶的長治縣,一個能自產(chǎn)鋼鐵、水泥的鄉(xiāng)下地方,比閻長官的太原更讓他們好奇?!?
林大虎握緊拳頭:“要不要……“
林硯起身:“帶我去看看?!?
林大虎做了個請的手勢,率先走向小院西側(cè)一間更隱蔽的耳房。
推開門,一股混雜著血腥、汗水和劣質(zhì)煙草的渾濁氣味撲面而來。
屋內(nèi)光線昏暗,油燈搖曳,墻上刑具的影子張牙舞爪。
兩個日本人被分別綁在屋角的木樁上,形容狼狽。一人臉頰高腫,眼神渙散;另一人蜷縮著,右手手指不自然地扭曲。
兩名審訊漢子立在陰影里,如同石雕。
“他們叫什么?”林硯的聲音在壓抑的空間里格外清晰。
“報告硯哥兒,”一名漢子低聲道,“腫臉的是中村一郎,另一個是吉田茂。嘴很硬。”
林硯點點頭,對林大虎說:“虎叔,我想和他們玩?zhèn)€游戲,單獨?!?
林大虎眼中雖有疑慮,但毫不猶豫地揮手。
兩名審訊漢子無聲退出,只留林大虎在門內(nèi)警戒。
林硯走到中村一郎面前。中村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帶著敵意和一絲不解看著這個小孩。
“猜謎,一局。”林硯用清晰的中文說道,聲音平靜,“你贏了,給你水喝。我贏了,你安靜聽我說完?!?
中村喉嚨動了動,干裂的嘴唇讓他無法拒絕水的誘惑,他嘶啞地用生硬中文道:“什么謎?”
“靈臺方寸斜月三星,猜一字”
中村一郎死死盯著林硯。他懂些中文,但這拆字謎語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圍。他絞盡腦汁,汗水混著血水流下,最終還是頹然搖頭:“不…不知道。”
“是心?!绷殖幤届o地給出答案,“你輸了。”他站起身,示意林大虎給中村喂了點水。
棋盤:
“對決已成立,是否開始!”
“開始!”
“天地為枰,落子無悔,棋主完勝一局,可摹日語精通?!?
一股龐大的信息流瞬間涌入林硯的腦海,無數(shù)日語詞匯、語法、腔調(diào)烙印于心。
中村喝了水,眼神復(fù)雜地看著林硯,似乎第一次認真打量這個奇怪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