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資損耗:土炮“榆木噴”損壞兩門;“沒良心炮”發(fā)射管輕微變形需修復;黑火藥、鐵砂、炸藥消耗殆盡…
“好家伙…”林永強放下清單,聲音干澀,“這王村銅礦…真是下了血本!武裝到牙齒的私兵啊!這火力,比不少地方保安團都強了!”
曹文軒指著清單上“劉易斯機槍”和“太原造子彈”的標注,聲音冰冷:“不止是私兵。沒有軍中的敗類提供渠道和彈藥,他們弄不來這么多、這么好的洋槍洋炮!昨夜俘虜?shù)目诠赶虮S倉庫的劉把頭,只是冰山一角!”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寨墻下那片慘白的尸堆,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重:“二百五十五,加上潰逃路上死的,昨夜一戰(zhàn),敵人至少丟下了三百條人命!這是血仇!不共戴天的血仇!他們絕不會善罷甘休!下一次來的可能就是更硬的正規(guī)軍皮子,或者更陰毒的招數(shù)!”
林永強神色凝重地點頭:“太原密報已由最可靠的渠道連夜送出,用的是我林家商行特有的密碼和火漆封口,直呈趙戴文先生。算腳程,最遲明晚可達。只盼督軍府那邊,能快刀斬亂麻!”
“但愿如此?!辈芪能幧钗豢趲е任兜某匡L,“走,去向閻長官匯報。此地已成風暴核心,下一步如何走,需長官定奪。”
兩人快步走下寨墻,穿過氣氛依舊緊張但秩序井然的村莊。
工業(yè)區(qū)方向傳來叮叮當當?shù)那么蚵暎そ硞円呀?jīng)在林永年的指揮下,連夜修復損壞的寨墻工事,同時利用繳獲的鋼鐵材料,加緊鑄造更多的鐵蒺藜和修補“沒良心炮”的炮管。
臨時充當“督軍行轅”的林家宅院內(nèi),彌漫著濃重的藥味。
閻長官靠在床頭,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中的虛弱已被一種深沉的、如同即將爆發(fā)的火山般的銳利所取代。
林百草剛剛為他換完藥,蘇婉貞端著一碗溫熱的米粥侍立一旁。
曹文軒和林永強立正行禮,將連夜整理好的戰(zhàn)況簡報和那份觸目驚心的繳獲損失清單,雙手呈上。
閻長官沒有看簡報,目光直接落在那份清單上。他看得極慢,每一個數(shù)字,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血腥的重量。
當看到“二百五十五具尸體”、“劉易斯輕機槍兩挺”、“太原造子彈”時,他放在被子上的手,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捏得發(fā)白,手背青筋暴起。
房間內(nèi)一片死寂,只有閻長官粗重壓抑的呼吸聲。
良久,他才緩緩抬起頭,目光如同淬火的刀子,掃過曹文軒和林永強:“好…好一個王村銅礦!好一群國之蛀蟲!”
他的聲音沙啞低沉,卻蘊含著滔天的怒火,“一夜之間,能拉出數(shù)百裝備精良的亡命徒,動用軍械!這不是謀刺!這是造反!”
他猛地看向林永強:“永強!太原密報,必須確保萬無一失!同時,以我的名義,給長治城防司令發(fā)密電!用我們約定的暗語!內(nèi)容:驚蟄已過,毒蛇反噬!速調(diào)最可靠之營,以‘剿匪協(xié)防’之名,進駐林家村工業(yè)區(qū)!對外只說是保護省府重點產(chǎn)業(yè)!實際由曹文軒團長全權(quán)節(jié)制!所需糧餉彈藥,由我督軍府特批!記住,部隊主官必須絕對可靠!此事若泄,提頭來見!”
“是!長官!卑職立刻去辦!”林永強精神一振,這是要往林家村這顆“釘子”里,再楔入一顆更硬的鋼釘!
閻長官的目光又轉(zhuǎn)向曹文軒,眼神復雜,有激賞,有凝重,更有無比的信任:“文軒!”
“卑職在!”
“林家村,是本座如今唯一的堡壘!你,就是這堡壘的基石!”閻長官的聲音斬釘截鐵,“繳獲的槍支彈藥,盡數(shù)武裝保安團及可靠村民!那兩挺劉易斯,就是你守寨的獠牙!工業(yè)區(qū)工匠,歸你調(diào)遣!全力修復加固工事,趕制守城器械!尤其是那‘沒良心炮’!多多益善!”
他頓了頓,眼中寒光更盛:“俘虜!尤其是后山抓的那幾個活口!給本座撬開他們的嘴!不惜一切代價!本座要確鑿的證據(jù)鏈!要挖出太原城里、王村礦上,所有參與此事的魑魅魍魎!林先生!”
他看向林百草,“那幾個活口,吊住他們的命!本座要活的供狀!”
林百草微微躬身,聲音平淡無波:“老朽盡力而為?!?
“還有,”閻長官最后補充道,語氣帶著一絲深沉的意味,“撫恤加倍!凡昨夜參戰(zhàn)村民、少年救護隊,皆重重有賞!林家村…護駕有功!待此間事了,本座絕不吝封賞!”
一道道命令,如同磐石般落下。閻長官以林家村為支點,開始撬動整個晉南的棋局。調(diào)兵、固防、審訊、追查…一張無形的大網(wǎng),正以這個浴血重生的村莊為中心,悄然撒向王村銅礦和太原城的深處。
曹文軒和林永強肅然領(lǐng)命,轉(zhuǎn)身大步離去。房間內(nèi),只剩下濃重的藥味和閻長官凝視著窗外、那被朝陽染上一層金邊卻依舊帶著血色的峽谷。
風暴并未過去,反而因為昨夜的血戰(zhàn)和這二百五十五條人命,變得更加兇險叵測。
但這位山西王的眼神,卻比任何時候都要堅定和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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