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跡飄逸帶著一絲熟悉的道韻。
是清風。
他果然在江南。
而且對自己的動向一清二楚。
釜底抽薪,指的是徹底清除他的影響。揚湯止沸,則是只針對他一人,暫時平息事端。
這是警告,還是,暗示。
陸丞將信紙在燭火上點燃,看著它化為灰燼。
清風在告訴他,自己根基已深,若強行清除只會引發(fā)更大的動蕩。
不如只針對他一人,雙方暫時相安無事。
好一個妖道。
竟敢如此囂張。
但陸丞不得不承認,清風的話并非全無道理。
如今朝局初定陛下病重,太子年幼,若在江南掀起大案。
確實可能引發(fā)不可控的后果。
可若放任不管,清風在江南扎根越深,將來危害越大。
這是一個兩難的選擇。
他走到院中,夜涼如水。
他想起了先帝臨終前的托付,想起了自己肩負的責任。
妥協(xié),從來不是他的選項。
既然清風露出了蹤跡,那便順藤摸瓜。
他回到書房,寫了一封密信,用火漆封好。
“來人?!?
一名黑影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書房角落。
“將這封信,親手交給劉將軍。
告訴他按寫得滴水不漏,態(tài)度恭順行動迅速。
太子將奏章遞給陸丞。“陸先生,你看這陳望是真心整改,還是敷衍了事?!?
陸丞瀏覽一遍,
“回殿下,觀其行似無破綻。
但還需看后續(xù)實效?!?
“劉將軍那邊有消息嗎?!碧佑謫?。
“尚無?!标懾┑馈?
他派出的黑影尚未回報。
這時通政司送來幾份江南其他官員的奏報。
內(nèi)容大同小異,皆是匯報已遵照朝廷旨意。
清查境內(nèi)講法聚會,并附上了一些查抄的惑眾書籍。
陸丞翻閱著這些奏報,眉頭微蹙。
動作太快太整齊了。
仿佛事先約好一般。
王尚書也看出了問題。“陸相,江南官場反應似乎過于迅捷了?!?
“嗯?!标懾┓畔伦鄨螅耙词撬麄冋娴睦讌栵L行
要么就是有人統(tǒng)一了口徑,在做給我們看?!?
“清風能有如此能量,讓整個江南官場陪他做戲?!?
“未必是整個官場?!标懾┑溃盎蛟S只是關鍵位置的幾人。
其他人或是被蒙蔽或是隨大流?!?
正說著,劉滾的密報到了。
信很簡短。
派往蘇州的精干人手,在試圖接觸一名曾參與清風講法的綢緞商時,遭遇伏擊三人重傷,目標人物失蹤。
現(xiàn)場痕跡顯示,對方并非普通匪類,行事狠辣老練。
“果然?!标懾⒚軋筮f給王尚書。
王尚書看完倒吸一口涼氣?!斑@,這簡直是無法無天。
竟敢襲擊官差。”
“這說明我們摸對了方向?!?
陸丞眼神冰冷,“那個綢緞商是關鍵。
清風或者他在官場的保護傘急了?!?
“接下來如何做。
是否加派人手強行搜查?!?
“不可?!标懾u頭,“蘇州乃至江南非比京師。
強龍不壓地頭蛇。
若無確鑿證據(jù),貿(mào)然行動只會打草驚蛇,甚至引發(fā)地方對抗。”
他沉吟片刻。“讓劉將軍的人撤回來。暫時停止在蘇州的明面行動?!?
“撤回來?那豈不是放任,”
“明的不行,就來暗的。”陸丞道,“清風在暗我們亦可在暗。
他經(jīng)營多年必有蛛絲馬跡。
換個方式查?!?
“什么方式?!?
“商人重利?!标懾┑?,“那個綢緞商失蹤,其家業(yè)仍在。
查他的生意往來銀錢流向。
清風聚眾講法,所需耗費不菲,錢財從何而來。
他與那些人來往密切。
這些未必都能抹干凈?!?
王尚書點頭?!斑@倒是個路子。
只是需要時間也需要精通此道之人?!?
“我會安排。”陸丞道。
當夜陸丞秘密召見了戶部一名姓沈的員外郎。
此人出身徽商世家,精于算計,對江南商界了如指掌
且因家族生意曾被清風信徒騷擾而對清風深惡痛絕。
沈員外郎領命而去。
數(shù)日后,沈員外郎帶來初步消息。
那名失蹤的綢緞商姓趙,主要經(jīng)營蘇繡和絲綢貿(mào)易,生意做得頗大。
近一年來,其資金流向頗為奇怪,有大筆款項不明去向,并非用于進貨或擴大經(jīng)營。
而且他與蘇州幾位致仕官員以及現(xiàn)任的幾位佐貳官交往甚密。
“致仕官員?是哪幾位?!标懾﹩枴?
“有前南京吏部侍郎李光遠,前浙江布政使李參等。
現(xiàn)任官員中,與蘇州府同知周安,通判吳啟明等過從甚密。”
陸丞記下這些名字。
李光遠李參,都是江南士林頗有聲望的人物。
周安吳啟明,則是蘇州府的實權(quán)佐貳官。
“繼續(xù)查,重點是這些人的資金往來,以及他們與清風講法活動的關聯(lián)?!?
“下官明白?!?
沈員外郎退下后,陸丞看著名單陷入沉思。
牽扯到致仕高官和現(xiàn)任佐貳,事情比想象的更復雜
陳望這個知府,在其中又扮演什么角色。
他是被架空還是知情,或是本身就是其中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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