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山客棧是木質(zhì)結(jié)構(gòu),大堂寬敞,擺放有八套桌椅。挑高十米左右,屋頂?shù)臋M梁,是一根龍骨。天色昏暗。黃褐色的木柱上,鑲嵌有精美的牛角燈。張若塵觀察客棧,向二樓看去,應(yīng)該是真有住店的客房,從右到左,足有八道房門。門外皆有花架,掛有人字和鬼字,加上數(shù)字的木牌?!半S便坐,別客氣。”乾闥婆站在大堂中心,停下腳步,上下打量張若塵,笑容可掬的問道:“喝湯嗎?”“暫且不用?!睆埲魤m看向大堂右側(cè)的第一張桌子,眼睛微微凝縮。只見。桌上懸著一支尺長的白毫筆,筆尖帶有墨汁。只有筆尖與桌面接觸,像是有人扶著它,令其垂直且懸浮。是第四儒祖的畫筆,氣息不會有假。張若塵目光迅速移開,對上乾闥婆的雙眼,心中忌憚更深,道:“我聽聞八部從眾中有一眾叫做乾闥羅,不知老人家可是出生這一眾?”“不算!”乾闥婆搖頭??珊芸煊盅a充道:“但乾闥羅整個部族,都尊我為首眾。坐啊,為何這般拘謹(jǐn)?你這樣的人物,莫非害怕老婆子吃了你不成?”張若塵爽朗而不失尷尬的笑了一聲,在右側(cè)第二張桌子邊坐下,手里始終提著人頭幢,道:“八部從眾果真高手如云,閣下可知道貧道是誰?”“你是誰重要嗎?”乾闥婆道。張若塵問道:“那么什么重要?我認(rèn)為,肯定是有什么重要,所以閣下才會將我邀請進(jìn)來,否則貧道恐怕已經(jīng)步了元丘的后塵,被扔進(jìn)石磨里面碾碎,做了情山的花肥養(yǎng)料?!薄拔义e了,饒了我吧……啊……”元丘的慘叫聲和哀求聲,從外面?zhèn)鱽?,極是撕心裂肺。尋常的疼痛,絕不至于讓一位大自在無量如此不堪。這是在磨滅一切精神和魂靈!客棧外的石磨,可以殺神。檀陀地藏從外面走進(jìn)來,很不忍,眼中帶有怒火,道:“他到底做錯了什么?你為何如此對他?”乾闥婆視線終于從張若塵身上移開,看向檀陀地藏,本是友善和藹的笑容,變得有些獰然和詭異,道:“一個叛徒,怎么死都是應(yīng)該的。用他的鮮血,澆灌我情山的花苗,是他莫大的功德。你知道老婆子最討厭哪兩種人嗎?”“叛徒?”檀陀地藏道。乾闥婆道:“叛徒固然該死,但還談不上最討厭。最討厭的,其一是地荒的和尚,第二是孟家的男人?!薄皣W!”不見乾闥婆有任何動作,任何神氣和規(guī)則釋放,但檀陀地藏卻倒飛出去,與客棧外的石磨重重的撞擊在一起。石磨上,浮現(xiàn)出無數(shù)道血紅色銘紋,化解了沖擊之力。癱坐在地上的檀陀地藏,體內(nèi)佛骨斷了一半不止。像有一座無形的神山,壓在他胸口,令他無法站起身。就連喘息和說話,都異常艱難?!暗人霙]了,就輪到你?!鼻Y婆道。張若塵處變不驚,但,心中已是驚濤駭浪。僅僅一道眼神,就將一位不滅無量巔峰的存在,打得失去戰(zhàn)力。就算檀陀地藏意識和佛魂不全,戰(zhàn)力下滑嚴(yán)重,怎么也不該如此不濟(jì)。孟凰娥站在客棧門口,猶豫了片刻,才是向里面走來,恭恭敬敬向乾闥婆行了一禮,沒敢坐下。乾闥婆對她視若無睹,重新看向張若塵時,又恢復(fù)友善親近的模樣,道:“有沒有興趣,聽一個故事?”
“這個故事若與我無關(guān),我就不聽了!”張若塵道。乾闥婆道:“沒有人可以拒絕我的。”“我想試試?!睆埲魤m手指撫摸人頭幢上的人頭,眼神逐漸變得銳利,絲毫沒有之前的溫潤和柔和。當(dāng)一個實力強,脾氣不好的人,對你態(tài)度超乎尋常的友善,就該警惕了!一直在觀察張若塵的孟凰娥,就像發(fā)現(xiàn)了了不得的新奇之物一般,眼眸亮了起來。如此銳氣的眼神和氣質(zhì),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孟凰娥見過的修士中,或許有人比他的修為更高,但,氣質(zhì)卻是深邃幽沉,如無底幽潭?;蛟S有人比他強硬兇厲,但,卻是張牙舞爪,不成氣候。一柄絕世神劍,不僅要足夠鋒利,更需要厚重不折的劍身,兩者缺一不可。“終于要展露真正的實力了嗎?”孟凰娥心中期待,但并無懼意。因為,這里是情山客棧!再鋒利的劍,也要藏芒歸鞘。短暫的沉默后,乾闥婆笑了一聲:“我這個故事,藏在心中已經(jīng)很多年,實在太想講出來?!薄盀槭裁催x擇我做聽眾?”張若塵低沉聲音。乾闥婆道:“因為你身上沒有因果,我看不見你的過去,也看不見你的未來。”“這說明什么?”“要么,你是始祖!要么,你將來會成為始祖。因果被你自己斬了!”“我都不知道,原來我如此了不得。既然,我都如此了不得了,為何還要委屈自己,聽一個孤苦老人的陳年舊事?”張若塵道。孟凰娥驚愕,哪想到張若塵竟敢如此開罪乾闥婆?真當(dāng)眼前這個老人脾氣好?將乾闥婆激怒,下場絕對比元丘更慘。“嘩!”一瞬間,張若塵已從座椅上騰躍而起,身形筆直,全身被生死二氣籠罩,人頭幢舉過了頭頂?!稗Z隆!”人頭幢猛然劈落下去,重重砸向大堂右側(cè)第一張桌子。正是懸浮著第四儒祖畫筆的那一張。人頭幢距離桌面尚有五尺高,就被一堵無形的墻擋住。墻,爆發(fā)出熾烈灼目的神芒。就像打在天地神壁上,張若塵用出了多少力量,就有多少力量反震回來,手臂疼痛發(fā)麻,整個人向后倒飛出去。剛才他是全力以赴。像自己給了自己一拳。在倒飛過程中,張若塵看清了客棧大堂中的真實景象。那張桌子的四周,有一層圓圈的光罩。就是這層熾烈的光罩,擋住了張若塵全力一擊,并且,將他震飛出去。光罩內(nèi)。第四儒祖和乾闥婆的真身,相對而坐。第四儒祖坐在背靠大門的位置上,手持畫筆,紋絲不動。身上儒衫似鐵鑄的一般,發(fā)絲像鋼針。對面的乾闥婆真身,雙手捏出奇怪的手印。雙掌向外,放置在胸口。一道圓形的時間印記,懸浮在掌心前方。張若塵在時間之道上,有超然成就,自然一眼就認(rèn)出,那是一道“絕對自我時間主宰印”。眼前這一幕,足以將天下任何不滅無量、天尊級、半祖驚住。按理說,只有掌握了五成以上的時間奧義,加之半祖的境界,才有機會施展出“絕對自我時間主宰印”。這是終極的時間神通大法之一!但,乾闥婆沒有掌握五成以上的時間奧義,而是使用精神力和自己的時間感悟,凝聚出來了這么一道時間印記。
這比掌握五成時間奧義的半祖都更嚇人。當(dāng)然,乾闥婆的絕對自我時間主宰印,只覆蓋一丈之地,剛好將大堂右側(cè)第一張桌子四周籠罩。遠(yuǎn)遠(yuǎn)沒有達(dá)到掌控天地時間的地步。憑此一招,用時間力量,將第四儒祖都定住。第四儒祖是能夠憑借一幅畫,將達(dá)到半祖之境的盤元古神困住的存在。他此刻被時間印記壓得無法動彈,絕對可稱是第二驚。當(dāng)然,乾闥婆要維持印記,亦是無法另行出手。她憑借高深莫測的精神力,掩蓋了大堂中的真相景象,無人可以看到她和第四儒祖正在對決的真身。幸好第四儒祖足夠強大,將畫筆投影出來,否則張若塵也無法識破其中端倪。高境界的存在斗法,如同打開了一個新的維度,低境界的修士,哪怕就在旁邊,卻也是察覺不到任何波動。張若塵正是察覺到了,識破了,所以才不想聽乾闥婆的分身講故事,覺得她是在拖延時間。果斷出手后,以人頭幢,將客棧大堂中的真實景象打了出來。光罩內(nèi)部,除了相對而坐的乾闥婆和第四儒祖,還有坐在第四儒祖右側(cè)方位的魂母,和坐在第四儒祖左側(cè)方位的般若。般若受時間力量影響,如同一尊精致美麗的雕塑。戴著紫紗斗笠的魂母,則是一指點向第四儒祖。手指雖然前進(jìn)速度很慢,慢得難以察覺,但卻在不斷靠近第四儒祖的眉心。絕對自我時間主宰印主要針對的是第四儒祖,她受的影響相對較小。若沒有外力干預(yù),第四儒祖今日必定是要死在這里。他也在爭命,即投影出畫筆,吸引張若塵的注意。也在全力以赴釋放力量,逼乾闥婆以更強的時間壓制他。更強的時間力量,也就意味著魂母的速度會更慢。第四儒祖在拖延時間,等待變數(shù)。這個時間,可能會是數(shù)天,甚至數(shù)十天。若數(shù)天,數(shù)十天,能夠決定一位頂尖半祖的生死,卻也是極快了!一切皆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被震飛出去的張若塵,落到距離大門僅數(shù)步的位置,站定身形?;\罩右側(cè)第一張桌子的光罩一閃而逝,所有畫面都消失,包括先前那支懸浮的畫筆。大堂中,只余張若塵、乾闥婆分身,還有悄然出現(xiàn)到大門位置,封死他退路的孟凰娥。張若塵眼神鎖定乾闥婆分身,道:“我現(xiàn)在對閣下的故事,又有興趣了!”站在大堂中心的乾闥婆,一步步走向張若塵,道:“可老婆子沒有興趣講了!你的修為實力,遠(yuǎn)比我預(yù)估的要弱,沒有資格聽?!睆埲魤m道:“第四儒祖能夠投影出一支畫筆,可見閣下的精神力強度,還沒有達(dá)到可以穩(wěn)穩(wěn)壓制他的地步?,F(xiàn)在,分離出一道分身對付貧道,那邊就更不穩(wěn)了!何必呢?”乾闥婆道:“你覺得,我需要動用很多力量?”張若塵極為認(rèn)真的道:“哪怕情山是你的領(lǐng)地,你也絕不可能只憑一道分身,就留住貧道?!薄叭粼偌由衔夷??”孟凰娥笑嘻嘻的道。她一直都是那么青春洋溢,笑容從來都掛在臉上,為了偽裝,可是辛苦的不得了,一直在壓制自己。張若塵絲毫都不意外,道:“七姑娘笑起來,可真是迷人。這段時間裝得愁眉苦臉,難為你了!”“你什么時候察覺的?”孟凰娥問道。張若塵道:“你第一次進(jìn)入忘川秘境的時候!”孟凰娥依舊含笑,但眼神卻凝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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