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義軍,在巨大的勝利和金銀財寶的催化下,徹底暴露出其內(nèi)核的野蠻無序,墮落得比四方蠻夷有過之而無不及。
    而這一切,都被躲藏起來的百姓看在眼里,恨在心頭。
    “羅賊!畜生?。 ?
    “禽獸不如!”
    “陳國公!陳國公的黎民軍還沒到嗎?快來救救我們?。≡龠@樣下去整個京城就完了!”
    民心徹底與羅煜集團割裂,達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更雪上加霜的是,那些原本選擇觀望或隱藏的江湖豪客,目睹士兵惡行,再也無法忍耐。
    深夜里,落單的士兵一個接一個的開始神秘失蹤。
    巡邏的小隊會遭到冷箭、陷阱甚至小股高手的突襲,水井里被投入毒藥,糧倉莫名起火。
    皇宮深處,金鑾殿上。
    曾經(jīng)讓羅煜愛不釋手的龍椅,此刻卻仿佛布滿了尖刺。
    殿內(nèi)依舊金碧輝煌,卻空空蕩蕩,彌漫著死寂,與宮墻外傳來的嘈雜形成詭異的對比。
    羅煜枯坐在冰冷的龍椅上,華麗的龍袍穿在他身上,此刻只顯得滑稽可笑,他臉上原先的志得意滿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茫茫然的空洞。
    他得到了它,卻發(fā)現(xiàn)自己坐上的不是皇位,而是一座正在噴發(fā)的火山口,腳下是沸騰的巖漿,周圍是反噬自身的熊熊烈火。
    陳策的黎民軍在哪里?
    為什么還不來?
    這個曾經(jīng)讓他夜不能寐的威脅,此刻竟成了他心中最大的期盼,至少,陳策來了,眼下的種種煎熬還能有個了斷。
    ……
    當(dāng)?shù)谝豢|煙塵出現(xiàn)在地平線上時,城頭的韓胥正倚在垛口,沒有焦距的望著城外的原野。
    連日來的心力交瘁,已讓他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然而,那片迅速彌漫而來的煙塵,以及腳下城墻磚石傳來的由微弱到清晰的震動感,很快將他從渾渾噩噩的狀態(tài)驚醒。
    他猛地挺直了身體,雙眼聚焦,死死盯住遠方。
    煙塵越來越近,如同滾滾的濁浪,那沉悶的轟鳴不像細密的腳步匯聚而成,而是一種碾過大地的持續(xù)不斷的咆哮,壓迫著城墻上每一個人的耳膜和心臟。
    城頭上,那些被勉強集結(jié)上來防御的士兵,臉上還殘留著的兇戾迅速被恐懼取代。
    有人喉結(jié)上下滾動,有人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更多的人則死死抓住手中的兵器,指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發(fā)白。
    赤色的旗幟破開煙塵。
    黑色的輪廓逐漸清晰。
    那不是血肉之軀構(gòu)成的洪流,而是鋼鐵的奏鳴曲。
    上百輛履帶車組成的龐大車隊碾過土地,覆甲車體在初升的陽光下反射著幽冷的光澤。
    沉重的履帶壓碎泥土和碎石,發(fā)出持續(xù)不斷的破碎聲。
    在這些鋼鐵巨獸的前方和兩側(cè),是如林般密集的黑色甲胄。
    鐵浮屠、輕騎兵、重裝步兵、輕步兵、盾兵、槍兵、弓兵沉默地行進,步伐整齊劃一,每一步落下都加劇著大地的震顫。
    十萬黎民軍,猶如一座鐵黑色的山脈,帶著無可阻擋的意志,向著京城橫移而來。
    距離在迅速縮短。
    一百丈
    八十丈
    五十丈
    城頭上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沉重的壓力讓人無法呼吸。
    士兵眼神中的恐懼幾乎要溢出來,他們看著黎民軍那全軍列裝的黑色兵甲,再低頭看看自己手中簡陋的兵刃和身上雜亂的裝束,絕望如冰水瞬間澆透了全身心。
    大地在軍靴、鐵蹄與履帶的碾壓下呻吟,震感越來越強,幾乎要將人從城墻上顛簸下去。
    就在這時——
    “嗚——?。。 ?
    一聲穿透云霄的嘹亮號角聲,蓋過了黎民軍前進的轟鳴!
    奔騰向前的鋼鐵洪流,在距離城墻三十丈外,戛然而止!
<b>><b>r>    奔跑的士兵瞬間釘在原地,如同腳下生了根,騎兵勒住韁繩,嘶鳴的戰(zhàn)馬齊齊停步,履帶車發(fā)出一連串刺耳的金屬摩擦聲,所有的轟鳴聲在同一剎那熄滅。
    揚起的漫天塵土失去了動力,緩緩地飄落下來,在黎民軍陣前形成一片昏黃的塵幕。
    唯有那無數(shù)面赤色軍旗,依舊在風(fēng)中獵獵狂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