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群人哪里知道,余令這次就是來清理戶部的。
這是那天和皇帝閑聊的時候已經(jīng)約定好的,皇帝要掌握財權(quán)。
既然如此,戶部這群人要騰位子,讓后面的人上。
后面的人自然是從今年的進士里選。
雖然進士里的人也不一定是心向朝廷,肯定還是南人居多。
可再怎么樣,也比現(xiàn)在的戶部這群人強。
這群人已經(jīng)“倚老賣老”了!
只要有新人到他們就拼命的使喚新人。
臟活,累活,得罪人的活全部安排給新人,把新人折騰走了他們還會得意的說勝利了。
這些茍且勾當(dāng),余令都知道。
在東廠干活的那段日子,余令把這些當(dāng)小說來看。
那可是真的長見識,開眼界,看得余令廢寢忘食。
原先余令以為書吏架空主官是鬼扯。
等看到這些后,余令覺得官場里都是高手。
書吏拿權(quán)最簡單的法子就是寫又臭又長的報告,讓你不想看。
他們不是一個人這么寫,是一群人都這么寫。
主官精力有限,真要認真的看,時間全部耗費在這上面了。
你在這上面耗費的時間越長,下面官員能做的就越多。
你要不想看,可事情得做啊,你只能讓小吏來決策總結(jié)出來給你。
這群人改一個關(guān)鍵點,避重就輕說一件事,主管發(fā)現(xiàn)都發(fā)現(xiàn)不了。
最無解的是最后執(zhí)行權(quán)也還是他們。
地方貪污成風(fēng),很大原因就是這群人。
地方官員有替換制度,文吏不屬于官員他們不替換且和地方的大戶早都聯(lián)合到了一起。
不是世襲……
他們硬是干出了世襲味道來,父傳子,子傳子……
所以,衙門里就會出現(xiàn)一個奇怪的現(xiàn)象,今年衙役叫李四,明年叫李小四,后年叫李四小......
名字一年一換,人還是那個人。
......
戶部堂官的官印又大又好看,收回目光,望著眼前密密麻麻的小吏和涇渭分明的幾位員外郎和郎中!
官少,胥吏多。
“我聽說官場難以立足,文吏一職好多都是使了錢,托了關(guān)系才進來的,因為俸祿低,所以搞錢才是很多人目標(biāo)!”
眾人聞心里咯噔一下。
人的名,樹的影,新官上任不認識官吏,一上來就要上眼藥。
這口氣,怕是要新官上任三把火吧!
余令笑了笑,繼續(xù)道:
“諸位,別忘了我先前在東廠干過,而且在長安我也是地方主官,以小見大,你們是什么樣子,我心里清楚!”
余令沒有恐嚇,只是在講實情。
“很多小吏在衙門里并不會去研究怎么做事,而是研究各種撈錢的竅門和律例,六部里,吏部和戶部是肥差!”
余令溫柔的笑了笑:
“大家別怕啊,這事我也只是聽說,我不是大家口中的那種人!
吏部我管不著,戶部我初來乍到,其實真的很好奇這門道是什么?”
余令哪里不知道什么門道,余令是門清!
吏部文吏是靠“侯官”制度來搞錢。
戶部胥吏是通過奏銷制度來索賄,地方開支,軍費報銷來搞錢。
想奏銷快速拿錢,你就得給錢。
如果不給錢,就把你的奏銷壓在最底下。
掌管糧草的戶部來往的奏銷沒有一千也有一萬,等到看到你的奏銷……
嘿嘿,你就等吧,使勁等吧!
如果你給了錢,這些掌管奏銷來往的官吏就會把你的放在最上面。
上午來的,下午奏銷就能報銷下來。
如果你給的多,奏銷審核的過程都能免掉,也就是說你寫多少,你就能拿多少。
朱由校之所以讓余令嚴(yán)查戶部是有原因的。
朱常洛發(fā)內(nèi)帑犒賞大軍,錢財從戶部走,還沒出京城就少了二十萬兩。
孫承宗為啥去兵部?
因為后面內(nèi)帑又發(fā)了一百萬,走兵部發(fā)放到地方。
結(jié)果,同樣沒出京城就少了二十萬!
兩部的各二十萬兩被書吏分潤了!
不叫貪污,叫分潤,多么優(yōu)美的詞匯啊!
書吏拿了錢,然后開始孝敬。
別看這個過程多此一舉,這個過程用余令的話來說是把錢洗白的一個過程。
真要查出來是受賄。
按照祖宗制度,官員貪污要剝皮的,貪污也叫“受財枉法”!
受賄則不然,受賄叫“受財不枉法”,一字之差,天差地別。
而且,現(xiàn)在也不是洪武時期,受賄之后可以找人官復(fù)原職的。
這些官場的小道道,余令看的時候驚為天人。
“市井里都說戶部書吏收入很高,聽說某家子嗣進了戶部宴請賓客大擺宴席三日,他們都說有人說戶部書吏的財富可與王侯相比!”
余令把印章往桌上一放,一聲輕響,嚇得某些人雙腿直哆嗦。
余令說著讓人汗流浹背的話,等陽光照進大廳,以陳默高為首的宮衛(wèi)來了,朱大嘴,高起潛也赫然出現(xiàn)在隊列里。
余令站起身,笑道:“我這個人最善良了,各位大人,我說的這些是真還是假呢?”
大廳眾人望著虎背熊腰,手拿木杖的宮衛(wèi),當(dāng)下就有三個人扛不住昏倒在大廳里!
“昏了?我來的也不早啊,大家沒吃早飯么?”
說著,余令伸手往暈倒的三個人一指,淡淡道:
“先從這三個人開始吧!”
望著宮衛(wèi)將三人拖走,一年長的書吏突然站了出來,忍不住道:
“大人,不可!”
余令望著站出的這人嗤笑道:
“大人不可?我都是大人了,你還管我可不可?”
余令直起腰,淡淡道:“陳默高?”
“下官在!”
“搞他!”
“是!”
“記住啊,不準(zhǔn)動私刑,你知道的,我這個人心善,見不得這些!”
陳默高打了個寒顫,用人頭壘山的人他說他善?
身后的朱大嘴認真的點了點頭,他覺得令哥是真的善。
因為他去令哥家吃飯,面有肉。
拖著人往外走的朱大嘴朝著眾人笑了笑:
“余大人是真的善,我大嘴不騙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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