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砂鍋里的肉和湯都見了底。
宋元歆放下銀勺,摸了摸微鼓的小腹,渾身都暖了起來,連帶著胸口的郁氣也舒緩了不少。
“這桃源居的老板,倒是個會做菜的?!彼板佇α?,神色染上幾分前所未有的輕松。
“明日奴婢再去買些回來?”
“不必了?!彼卧u搖頭,“你去賬房支些銀子,讓那桃源居的老板每日送兩盅湯來,另外……”
她頓了頓,“我記得庫房里有一匹杭綢,你一道兒送給桃源居的老板,算是答謝之禮?!?
康婆子忙答應了退下。
內(nèi)室里只剩下母子二人,小公子在母親懷里打了個哈欠,小拳頭緊緊攥著母親的衣襟,像是抓住了全世界。
宋元歆低頭吻了吻他的額頭,那些爭風吃醋的妾室,見異思遷的夫君,此刻都變得不那么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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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上的詩會熱熱鬧鬧,一直到日光西斜才散去。
李奉先手臂搭在蕭謹肩上。
“蕭謹,我讓府上的馬車送你回書院?!?
其他幾人都有住處,家中寬裕,不需要他多加照顧。
唯獨蕭謹在江州沒有宅子,必須回書院。
“不用了,我要去一趟桃源居,晚點自己回去?!笔捴斁芙^道。
李奉先:“你要去桃源居???吃好吃的嗎?他們家超好吃的!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江老板做的菜,有多少他能吃多少!
蕭謹:“……不必了?!?
李奉先還有點失望。
他也想吃了呢。
蕭謹望著前面不遠處的飯館,街上人很多,有些看不真實。
好像是關著門的?
他有點著急,顧不得李奉先,匆匆道別飛奔過去一看。
果然關門了!
誰家飯館關門這么早?
蕭謹面色有些黑。
看見旁邊饅頭鋪的老板娘,走過去詢問:“請問桃源居為何打烊了?”
段娘子眨眨眼。
“人家想什么時候打烊就什么時候打烊,你之前沒有在桃源居吃過飯吧,怎么連這個都不知道,江老板生意好,天不黑廚房就沒有菜了,不打烊難道在飯館里打牌嗎?”
蕭謹:“……”
段娘子:“你想來吃飯下回得趁早,桃源居只做早食和午食。”
“謝謝?!笔捴敵聊D(zhuǎn)身走了幾步,目光再次落在桃源居的大門上。
大橘拱著貓碗出來,跟他大眼瞪小眼。
蕭謹突然冒出個絕妙的好主意。
他蹲下身,看著貓碗里的幾個銅板,開口問:“我給你幾個銅板,你能帶我去找林素荷嗎?”
大橘:“???”
它沉思幾秒,慢吞吞站起身,屁股朝他重新坐下。
蕭謹本來也沒指望它能聽懂,見狀不由啼笑皆非。
倒是有趣的貓。
罷了。
改日再來吧。
第二日天還未亮透,康婆子已踩著薄霜往灑金橋去。
袖中揣著沉甸甸的銀袋,懷里抱著那匹水綠色的杭綢。
剛轉(zhuǎn)過街角,就見桃源居的窗子透出暖黃的燈火光,混著裊裊升起的白汽,在冷冽的晨霧里格外熨帖。
青柑正踮著腳卸門板,一股小籠包的香味混著暖意撲面而來,驚得檐下幾只麻雀撲棱棱飛起。
康婆子攏了攏披風往里走,腳邊忽然蹭過一團毛茸茸的東西,低頭見是那只橘貓正蜷在門檻邊的棉墊上,圓睜著琥珀色的眼睛看她,爪邊還壓著一顆圓圓的紅果子。
她忍不住笑了:“這貓兒倒比人還精,知道哪兒暖和?!?
青柑記得康婆子,是昨日買了一砂鍋豬蹄湯的人。
“客官怎么來的這樣早,早食都還在準備?!?
“我來找老板,訂一些豬蹄湯?!笨灯抛虞p聲細語地商量。
這豬蹄湯可是重中之重,千萬不能出岔子。
青柑笑著將人迎進去,朝廚房喊了句:“老板!有客人找您!”
江茉從后廚撩開簾子,青布圍裙上沾著點點面粉,鬢角別著支素雅的木簪。
康婆子看她出來,連忙將杭綢遞過去:“江老板,昨日多虧了您的湯,您那湯真是神了,我們夫人喝下兩碗,沒過多久就有奶水了,夜里能安安穩(wěn)穩(wěn)喂小公子了,這是我們夫人的謝禮,請您千萬不要推辭?!?
康婆子又摸出銀袋,“我們夫人想在您這每日訂一些飯食,尤其豬蹄湯,這是半月的湯錢,早晚各要一盅,若是有別的溫補吃食,也勞煩您換著樣做?!?
江茉摸著杭綢,水綠的料子上暗繡著纏枝蓮紋,在晨光里流轉(zhuǎn)著柔和的光澤。
她指尖拂過繡紋,輕聲道:“替我謝過夫人,豬蹄湯沒問題,每日你們飯點吩咐丫鬟來取便是?!?
江茉識貨,這塊料子不便宜,雖然她不會把水綠色穿在身上,但做成其他簾子也好被單也好,纏枝蓮紋都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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