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蓉已經在書房里等著賈珍了,見賈珍進來,趕緊站起身來,垂手問安。
賈蓉對賈珍的懼怕,不啻于賈璉對賈赦,賈寶玉對賈政,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三者的懼怕,性質卻又極其不同。
賈寶玉害怕賈政,是正常的頑童對嚴父的懼怕。是條理分明,邏輯清晰的懼怕。
也就是說,賈政是講理的,賈寶玉害怕賈政,完全是因為犯了錯誤,如果不犯錯,就不用怕。
賈璉害怕賈赦,是正常的男孩對就酒鬼父親的懼怕,邏輯性不強,經常會無緣無故地挨打。
也就是說,賈赦雖然講理,但不多。他講的理比較偏,脾氣比較暴,一暴躁就不講理了。
而賈蓉害怕賈珍,是不正常的男孩對不正常父親的懼怕,越是條理分明,邏輯清晰,就越可怕。
就像人氣愛好者殺死呂伯奢一家時一樣,他越是講理,邏輯越清晰,陳宮就越是瑟瑟發(fā)抖。
見賈蓉在瑟瑟發(fā)抖,賈珍十分滿意,覺得自己教導有方,兒子比賈璉和賈寶玉都聽話很多。
“身上的錢可還夠花嗎?”賈珍的語氣里充滿了慈愛。
“回父親,身上還有錢。多謝父親關愛?!辟Z蓉的語氣里充滿了感激。
賈珍掏出一張銀票:“你也不小了,沒事該和京城的權貴子弟們多交往,才是世家子弟的風范。
大丈夫志在四海,成天窩在家里成什么樣子?將來又如何能繼承爵位和家業(yè)呢?”
賈蓉看著銀票,心中秒懂,無奈地咽了咽口水。
“父親教訓的是,我這就去約賈薔,晚上一起出去走走,若是遇到至交好友,秉燭夜談,晚上可能就不回來了?!?
賈珍十分滿意,但還是板著臉訓斥道:“我是讓你去朋友的,不是讓你嫖娼宿妓的。若惹了麻煩出來,仔細你的皮!”
賈蓉諾諾連聲,接過銀票,走出正堂,回頭看了看自己的院子,搖頭嘆息一聲,目光又轉向了賈珍院中的兩間偏房。
這兩間房里住著偕鸞和佩鳳,是賈珍的兩房小妾,年輕貌美,嬌憨動人,賈蓉出了一會兒神,才舉步離去。
當尤氏派人來喊寶珠去幫忙的時候,秦可卿頓覺天旋地轉,險些暈倒在床上。
寶珠猶豫著,說我們奶奶病著呢,身邊不能缺了人。來喚她的丫鬟笑著說,你去了,自有我們伺候奶奶。
長者喚,不敢遲。尤氏既然點名了,寶珠是不能不去的,只能看著秦可卿,無奈地走了。
寶珠一走,秦可卿就撐起身子,找個借口把尤氏的丫鬟趕了出去,然后把門閂插好。
她在屋里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能頂住房門的東西,只好搬過一個繡墩來,擋在了門后面。
大概半個時辰后,夜色籠罩了寧國府,各處院子里都點起了燈籠,紅彤彤的,帶著凄美的妖艷。
腳步聲由遠及近,帶著志在必得的自信和威勢,停在了臥房的門前。
“可兒,開門吧,今天晚上,我無論如何,都要好好疼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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