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黃粱臺一宴之后，姜望和左光殊就再未出國公府一步。

每日修行、切磋、調(diào)理。

只求以最完滿的狀態(tài)，進入山海境。

令姜望感到幸福的是，淮國公偶爾會抽時間來講講課。

從大齊兇屠到觀衍前輩，從朝議大夫易星辰再到大楚淮國公，在修行上“吃百家飯”的姜望，非常善于利用這種機會。

早前為了補完基礎(chǔ)，重玄勝、李龍川、左光殊這些朋友，他都沒少討教過，根本不存在開不了口的問題。

只是隨著實力的躍升，這些朋友漸漸已經(jīng)無法帶來太多的幫助……

更多還是通過不斷地戰(zhàn)斗來自我審視，尋找自己的問題以改進。

這種有強者指點的日子，對姜望來說，就是餓狠了的人終日飽食，不知有多么幸福。

在如此美好的時光里，終于迎來了二月十六日，山海境開放之日。

兩人在左光殊的書房里相對而坐。

淮國公府就是楚國最安全的地方之一，他們倒也不必操心結(jié)束山海境之后的事情。

鐫刻《橘頌》的九章玉璧，握在左光殊手中，靜靜等待時機來臨的那一刻。

“你本來請的是誰助拳？”姜望忽然問道。

左光殊抬起頭：“為什么問這個？”

“想起來了，就隨口一問?！?

“是暮鼓書院里的一位天驕。給了足夠的補償，姜大哥不必憂心?！?

“我倒是不憂心……給了多少？”

左光殊：……

說話間，左光殊手中的九章玉璧忽然熾光大放。

這光芒在左光殊的有意操縱下，也籠罩了姜望。

光芒繞成一圈，恰恰將兩個人圍住。

又自行延展，形成一個圓筒狀的光柱。

姜望和左光殊倒是成了罩子里的人。

本是熾白之光，忽然間變成五顏六色。有數(shù)不清的景物碎片繞身而流，卻根本也看不清都描繪的是什么，瞧來光怪陸離。

而后一閃而逝，憑空消失在書房里。

同在國公府里的老公爺，坐在自己的書房中，抬頭看了一眼窗外，若有所思。

光怪陸離的光柱之中，左光殊大聲問道：“你知道什么叫山海嗎？”

“什么……”

姜望只來得及開口兩個字，眼前的景物便驟然一變，而耳朵也已經(jīng)被潮聲鋪滿！

嘩啦啦！

無邊無際的海。

一望無垠的蔚藍(lán)色。

姜望是見過海的，天涯臺上有他湮滅的魂魄，近海群島至今有他的聲名流傳。

但眼前所見這片海，無垠廣闊，無盡遼遠(yuǎn)。

把近海對比得局促起來。

海水澄凈，可見游魚珊瑚，豐富多姿的水底世界。

海面蔚藍(lán)，像一面無邊無際的鏡子。

而天……

抬頭望天，天空煙霞萬里，好似一張畫卷鋪就。

一座座浮空之山，探進煙霞里，若隱若現(xiàn)在視線的盡頭。

“此為山海！”

左光殊全身被淡藍(lán)色的煙氣所籠罩，浮空而立，語氣中震撼難掩。

姜望在一旁亦催動了無御煙甲，以火紅色的煙甲覆身，瞬間抵消了山海境中那恐怖的重玄之力。

的確滿眼盡山海。

左光殊問道：“你曾在海外揚名，那里的海，比這里如何？”

“近海不如這里廣闊，至于滄海，那在迷界之后，我還未去看過。不過環(huán)境應(yīng)該很惡劣，不如這里美麗。”姜望一邊四下打量著環(huán)境，一邊回道。

左光殊緩緩飄落，雙腳踏在海面上，借助水的力量，迅速把握周遭環(huán)境。

姜望感知著這里的元力，細(xì)微地調(diào)整肌肉狀態(tài)，力求最快適應(yīng)山海境的規(guī)則，嘴里道：“你說你需要什么，要進了山海境才能知道?，F(xiàn)在知道了么？”

“相傳凰唯真在這里留下了他的一切。他的神臨之秘、他的九鳳之章、他的財富、他的絕學(xué)……所以才有這么多人趨之若鶩?！?

左光殊閉著眼睛，慢慢說道：“現(xiàn)在還不知道這一次會出現(xiàn)什么……但我當(dāng)然最想要九鳳之章。”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真”，無法用語傳述，無法用文字記載，不會與他人同。所以洞真之道即使能夠留下，對后來者的作用也沒有那么大。洞真之上則更不必說。

作為上三境的開始，神臨境是生命本質(zhì)的跨越，直接打破了天生壽限。

凰唯真的神臨之秘，就是他能夠留下的最寶貴的修行經(jīng)驗了。

聽到左光殊說的這些，姜望還以為他會期待凰唯真的神臨之秘，沒想到是九鳳之章。

不由得道：“早聽你說九鳳之章，我還不知道九鳳之章是什么?！?

“這是一門功法，也是一件信物，還是一門神通?；蛘哒f，它是開啟九鳳神通的鑰匙。更具體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必須是前一任功法修行者死了，它才能重新在某個地方顯現(xiàn)?！弊蠊馐饨忉尩溃骸八赃@門神通是獨一無二的?！?

功法，信物，神通？

姜望聞所未聞。

就在這個時候，他猛然生出一種危機感，霎時間開啟聲聞仙態(tài)。

一直依靠河伯神通在查探環(huán)境的左光殊，卻比他更快把握了情報。伸過手來，一把拉住他，兩人直接往水下一沉。

海水之中，自然形成一個橢圓的水罩，將他們遮蔽其間。

得益于左光殊對水行的深刻理解，這水罩幾乎與海水一體，難見異常。

防御力幾近于無，最大的作用，就是幫助他們?nèi)谌脒@片海域。

兩個人身上的無御煙甲，也第一時間散去了。左光殊當(dāng)初口口聲聲說不差元石，要全程維持無御煙甲，以隨時保持最佳狀態(tài)……顯然是忘了考慮如此刻這般需要斂跡藏形的情況。

無御煙甲好用歸好用，未免招搖了些。

便在下一刻，姜望的耳中，便有聲音來“朝”——

聲聞仙態(tài)下，萬聲來朝，如臣朝君。

但這個聲音簡直像是來謀反篡位的，震得姜望的聲聞仙態(tài)幾乎散去。他也的確主動收斂了。

那是一種極似鴛鴦的啼叫。

而有恐怖的威嚴(yán)蘊于其間，啼叫者的力量也幾乎可以想象一二。

絕非現(xiàn)在的自己所能夠應(yīng)付！

剛進山海境，就能遭遇這樣恐怖的存在，是運氣太好，還是說山海境中這等異獸隨處可見？

布置一個神臨以上不得進的秘境，然后其間有如此恐怖的異獸存在?；宋ㄕ嬲娴牟皇窃谥\殺嗎？

那恐怖的威壓迅速靠近，姜望隔著這融入海中的水罩，抬眼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