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燕子身形一晃,已逃至鄭肥身后。
搏殺揭面人魔的機會,就此失去!
燕子移身留影,心生恐懼。
雖然與姜望之間,只存在了短暫的獨處時間,甚至于姜望還沒來得及動手,桓濤便果斷吞掉了火界。
但她仍然后怕不已。
旋即便是一驚。
何以在外樓層次里兇名極昭的她,竟然連與姜望單獨放對片刻的勇氣都失去了?就剛才那短暫的一刻,她竟然覺得自己會死?。?
是退回山谷前,姜望那同時撞退桓濤與她的傾山一劍,令她驚破了膽?
還是此刻在這先天迷陣中,姜望以一敵四,卻還主動出劍,叫她暗自生怯?
當(dāng)然,最現(xiàn)實的恐懼在于……
她的聽覺,竟不知何時為對手所掌控!
五獄落下,她輕松洞破,沒想到卻不知不覺丟失了聲音。
充耳不聞,會發(fā)生什么?
四大人魔之間本可以渾然天成的配合,將在聲音的變幻之下,被姜望隨意打亂,
剛才那一次危局的創(chuàng)造,就是明證。
“他能掌控聽覺!”燕子在反應(yīng)過來的第一時間提醒道。
而飄得極遠的血肉人魔李瘦,卻是立即反側(cè)二指,劃過自己的右耳。
并指有鋒,頃刻劃入了半截,鮮血淋漓之中,人在空中的姜望,右耳也立時開裂,飆飛出血珠來!
耳朵倒是并未整個斷掉,但聲聞仙態(tài)已經(jīng)崩散,無法再持續(xù)。
四大人魔自然各有手段,恐怖非常。
但姜望此時心中生起的第一個念頭是——李瘦這次神通的表現(xiàn),與在青云亭山門那次不同!
他無比清晰地記得,彼時李瘦拔刀自斬脖頸,刀刃只斬入半截,青云亭宗主的整個頭顱就已經(jīng)離身飛落。那種詭異的神通效果,令人驚悚的表現(xiàn),叫人手腳發(fā)涼,完全不知從何應(yīng)對。
也因為當(dāng)初看到的那一幕,今天這一戰(zhàn)中,他事實上最為戒備的,其實是最少與他接戰(zhàn)的李瘦。
因為對同歸神通并不了解,不知道它需要什么條件才能發(fā)動,所以他盡量不與李瘦發(fā)生接觸,除非是有必殺把握的時刻。
在這場戰(zhàn)斗中,他一方面盡量躲避李瘦,一方面又尋找著必殺其人之機會。
奈何李瘦雖然平日是鄭肥的應(yīng)聲蟲,看起來也瘋瘋癲癲,但在戰(zhàn)斗中卻警覺非常,上得最慢退得最快,一點機會都沒有給他留。
兩人從開始到現(xiàn)在,就沒有正經(jīng)地碰撞過一次。
而在剛才,李瘦把自己的耳朵都幾乎切下一半了,同歸神通的效果傳遞過來,姜望的耳朵卻只是開了血口、在流血而已。
李瘦的同歸神通需要更多時間來準(zhǔn)備?或是還有什么別的條件未能滿足?
無論如何,同歸神通并不能毫無限制,這是一個好消息!
姜望絲毫不為疼痛所擾,在戰(zhàn)斗之中,只專心尋找勝利的可能。
在潰散的瑰麗火界之中,在聲聞仙態(tài)被擊破、揭面人魔已恢復(fù)聽覺的此時,他猛然轉(zhuǎn)身,一步踏碎青云,直迫李瘦!
人人都看得出來,他是想要最先解決恐怖的同歸神通。
畢竟任何神通任何道術(shù),都有應(yīng)對的可能,同歸神通卻是由神通所有者對自身的傷害來發(fā)動……你擋得住自己被傷害,卻擋不住別人傷害自己。
李瘦嗬嗬嗬嗬笑著疾退,看樣子很為自己激怒了這個玩具而自得。
但窮追不舍的姜望,眼神始終寧定。一邊疾飛,一邊猛然側(cè)頭,對提刀而來的鄭肥罵道:“不想死就滾遠點,你這肥豬!”
他當(dāng)然不是想罵死其人,而是在這個瞬間,引發(fā)了道術(shù)怒火。
鄭肥的眼睛猛然瞪大,似乎是沒想到,他那么認(rèn)可的玩具,居然會這么罵他。
怒火沸騰,胸口急劇起伏,大手捏得砍刀嘎吱作響。
整個人似乎因為充血而膨脹了一圈,看起來……更胖了。
速度卻更快。
身軀撞破空氣,發(fā)出激烈的爆響,只是一個晃身,就已經(jīng)追到姜望身前,當(dāng)頭一刀!
姜望身姿瀟灑地側(cè)身避過,一腳直踹,貫注道元,直有崩山之威。
鄭肥的大砍刀來不及收回,他也并不打算回收,直接坦露要害,以腹部相迎。
有惡報神通在,他的要害,即是敵人的要害。
但這一腳踹下來,及身的時候,卻是輕飄飄的。
姜望一腳踹在鄭肥的肚子上,靴底陷入肥肉堆疊的腹部半寸,而后青云印記一閃即逝,整個人以恐怖的高速反彈而出,遠離鄭肥,直趨揭面人魔。
他的目標(biāo)仍是燕子!
遙遙張口一吹,一道霜白之風(fēng)飄蕩在空中,頃刻化作殺傷之釘,寒芒流轉(zhuǎn)。足足三根鋒銳長釘,呈品字形飆向揭面人魔。
須臾已迎面。
燕子心中大恐!她沒有想到,姜望對她的殺意如此強烈,一有機會就找她,沒有機會也創(chuàng)造機會找她。
她撩撥姜望,可不是為此!
臉上的無面面具,倏然間如有水波流過。
清晰的五官,已然具現(xiàn)其上。
粗眉,寬鼻,厚唇。
這是一張令人陌生的、男人的臉。
一直憑借先天離亂陣遮掩,藏在旁邊觀戰(zhàn)的林羨,卻是瞳孔收縮。他好像認(rèn)得這張臉……是容國曾經(jīng)的一位外樓強者!已失蹤多年,不聞音訊。他也只是在友人家里見過畫像。
現(xiàn)在卻出現(xiàn)在這揭面人魔的腦袋上。
其原因只要想一想,便令人不寒而栗。
而燕子這張臉剛一現(xiàn)出,在她的身前,就已經(jīng)豎起一堵異常堅固的墻,向各個方向延展,似乎無有盡頭,本身也堅不可摧。
神通,鐵壁!
姜望早已見識過此神通,在觀河臺曾親手將其擊破,燕子變臉后以外樓修為展現(xiàn)的這道鐵壁,與秦至臻展現(xiàn)的稍有不同。神通的開發(fā)本就因人而異,沒什么稀奇。
但以姜望如今的眼光看來,此道鐵壁,實在是不如秦至臻的。秦至臻的鐵壁神通,更為本真,更為堅固。
不過,姜望并不打算重演觀河臺上殺生釘撞破鐵壁的那一幕。
事實上燕子若能再冷靜一些,應(yīng)該能夠察覺到,姜望雖然看似以她為目標(biāo)殺來,所傾注的殺力,卻遠未到極限。
所以說,這仍只是虛晃一槍。
而燕子已經(jīng)因為恐懼而生出錯誤的選擇,并且被歧途所確定!
姜望吹開不周風(fēng)、引出鐵壁之后,輕巧一個轉(zhuǎn)身,卻已撞向桓濤。
逼退了李瘦、激怒了鄭肥、恐嚇了燕子,姜望真正的目標(biāo),還是這砍頭人魔!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分析,此刻在這先天迷陣中的四大人魔,沒有哪一個是好對付的。甚至讓任何一個人魔抓到機會,都有迅速滅殺姜望的能力。
在云國境外遇到的那四個蕩邪軍外樓修士,跟四大人魔相比,幾乎是孩童和成人的區(qū)別。
后者任意一個,都有獨對那四人的實力。任意兩個聯(lián)手,都能將他們虐殺。
若非艱難如此,天府老人當(dāng)年那一戰(zhàn),何以成為千古名局,鑄就傳說?
姜望幾次三番想要迅速解決一個對手,都被迅速化解。人字劍被逼停、火界被吞、聲聞仙態(tài)被破……
這樣的戰(zhàn)斗真是叫人絕望。
但他們不是真的沒有弱點。
或者說,一開始大概沒有,現(xiàn)在有了!
弱點就出現(xiàn)在揭面人魔遇險的那一刻,砍頭人魔為了援救她,張嘴以極煞餓鬼身吞下了火界。
但這火界……豈是那么好吞?
這等糅合神通、逼近超品的強大道術(shù),在中山國對抗趙玄陽之時,又有升華。
哪怕是極煞餓鬼身,吞了也得鬧肚子!
桓濤嘴上的血泡、喉嚨的青煙,都是明證。
姜望只是看了一眼桓濤,便先追李瘦、再擾鄭肥,讓所有人都以為他必殺燕子,他卻從未忽略桓濤的狀態(tài)!
戰(zhàn)場上的任何一個細(xì)節(jié),都在姜望心中,滴水聚溪,寧靜且篤定地流淌!
他在鐵壁之前返身,驟然迎向桓濤的那一刻,桓濤還在“消化”火界。
倏然之間,桓濤看到姜望的左眸赤紅如火,而他的神魂層面,煌煌有大日降臨。乾陽之瞳,以墜西攻擊神魂。他不得不強忍肉身痛楚,積極應(yīng)對神魂層面的戰(zhàn)斗。
但神魂之爭只是隨手落子,姜望真正的殺手锏……
在他身后!
他一直負(fù)在身后的、那只握劍的手,倏然出現(xiàn)在身前,耀起一道燦爛劍光,如流泓照日。
這是最開始,受鄭肥所阻時,他迫不得已藏于身后的那一劍。
所有人都以為那一劍已經(jīng)散去。
但他竟然將那一式澎湃洶涌如洪流的人字劍藏住,將所有沸騰的勢與力,生生按捺下來,直到此時才洞出!
無人能想到這一劍。
這一劍石破天驚!
五府同耀的劍仙人,落下彷如天外飛來的一劍。
倉促之下,無法逃遁?;笣荒芤詷O煞餓鬼身調(diào)動力量,馭出兩道交叉劍弧。以十九弧式正面相迎,搏命分生死。
那劍弧如此耀眼,斜向交叉,似乎阻隔了天地,叫風(fēng)雨雷電不得進。
可人字兩分。
左撇而右捺,兩道劍氣仿佛支撐天地,一剎凝為永恒。
劍弧被擊潰,重劍被挑開,姜望連人帶劍,自那猙獰恐怖的極煞餓鬼身中,穿心而過!
黑發(fā)青衣,穿過漫天青黑色的血雨。
猙獰恐怖的巨鬼跌落時,只有姜望的霜白之披在空中飄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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