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了什么？

這是擺在姜望心中，最緊要的問題。

但回憶這一路來的行止，姜望自忖做戲做足了全套，時時刻刻都保持了警惕，沒有任何因為大意而產(chǎn)生疏漏的地方。

也就是說，盲眼打更人最多也就是有所懷疑。

但是否至于因為這點懷疑，就將一個未來可期的天驕推離國家？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那么回到問題本身來。

盲眼老者這話其實是在問，姜望愿不愿意加入“打更人”！

只要姜望答一句有信心，立刻就會得到這位恐怖強者的培養(yǎng)，甚至有被傳下衣缽的可能。（當(dāng)然，這個可能性現(xiàn)在來說并不大，打更人可能是齊國所有衙門里，對忠誠度要求最高的。）

然而，加入“打更人”，好處是立見的，規(guī)束在哪里？

這樣一個輕易不現(xiàn)于人前的衙門，必然有著嚴(yán)苛的規(guī)束。

加入“打更人”之后，還能不能保留自己的產(chǎn)業(yè)？與世家名門還有沒有交流的可能？

事關(guān)重大，姜望無法在此時做出決定。至少也要先了解“打更人”以后再說。

“大齊強者如云，再強的惡徒，也有他的對手。”

姜望不卑不亢：“如果是在同境，我有信心面對任何對手。但現(xiàn)在我才開辟第一府，這時就說有信心斬殺尹觀，未免太過狂妄，是大放厥詞?！?

他語之中沒有抹去自信，但又顯得很是清醒。

岳冷也出聲道：“這一次沒能擒殺秦廣王，都是我的責(zé)任。但姜捕頭的功勞不應(yīng)該被抹去，我會請旨上去，仍然升他為四品青牌。”

這是表達態(tài)度，出面搶人了，想把姜望留在青牌體系中。

時至今日，姜望的天賦已經(jīng)得到認可。

在枯榮院遺址撞見的時候，盲眼打更人可沒有發(fā)出這樣的邀請。

若換了一個人，岳冷也大概率不會幫他爭取自主選擇的權(quán)力。

姜望的未來，值得押注。

盲眼打更人沒有說話。

這是一位心眼明亮的強者，眼雖盲，卻并不妨礙他洞察世事。

姜望的心性異常沉穩(wěn)，沒有少年得志的驕狂，不是那種一句話就能夠引動情緒的少年。

而岳冷這一次出山，什么都沒撈到不說，還折了半生威名。可能心態(tài)會發(fā)生變化。

心眼“看”到的世界，并不比肉眼所見之世界多彩，但或許更具體直觀。

白紙燈籠輕輕搖晃，盲眼打更人腳步一轉(zhuǎn)，便消失在原地。

岳冷連施印決，將那些鑄鐵黑柱、連接虛空的鎖鏈全部收起。

姜望則站在一旁不語，等待他完成收尾，表達了自己恰當(dāng)?shù)淖鹁础?

“你認識這位？”岳冷忽然問。

“有過一面之緣?！苯鐚嵳f道。

“都說你姜青羊無根無底，但重玄家對你極力支持，李正書那般清高的性子，都在陛下面前幾次說過你的好話?，F(xiàn)在這位，也對你青眼有加。”

岳冷瞧著他，似笑非笑：“你師承何人？”

姜望倒是第一次聽說李正書在齊帝面前為他說過好話。這位真是端方君子，名儒風(fēng)范，在齊帝面前為姜望說過話，卻從未讓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