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衛(wèi)臉色不好看,他第一次帶流放隊伍,如今進退兩難。
“世道亂了,我們也應該抱團,單獨逃荒,死得更快?!彼麑λ辛鞣刚f,“重封沒有滅亡,圣旨沒有傳下,我們必須繼續(xù)往南走?!?
流犯們都有些迷茫。
國家都要亡了,若繼續(xù)流放,該怎么流放,還去煙瘴之地嗎?有補給嗎?
若不流放,他們該何去何從?
昨天夜里,江無恙沒有離開,他與將軍府的人一起待在荒野,國破家亡,整個重封失去了所有秩序,六扇門治下的刑部、大理寺、府衙,人去樓空,他只剩下身邊的幾個助手。
他現(xiàn)在辦案,連卷宗都只能隨身攜帶。
他要等楊尋打探來消息,再決定下一步計劃。
毒狂用上蛇毒藥,一夜過去,已經(jīng)痊愈,他原本就點了穴位,蛇毒并沒有進入心脈,恢復很好。
一大早,他看著整個流放隊伍停滯不前,所有的逃荒災民到處亂跑,又開始大放厥詞:“流放個屁呀?皇帝都跑了,他都不要百姓了,你們還不跑?趁此機會恢復自由身多好!”
他擠到江無恙身邊,說道:“哎,卿時,你干脆自己做皇帝吧,我喊那幫小子都幫你,怎么樣?你保那個二貨干什么?你看看他干過人事嗎?”
江無恙,字卿時。
“毒老,慎?!?
“老頭子又沒說錯,別的不說,就單他當年把你……”
“閉嘴!”
江無恙大喝一聲,毒狂悻悻地說:“行行行,我不說,反正這天下不是我的,興盛也好,衰落也罷,關我屁事!”
謝歲穗老神在在,不知道他們在打什么機鋒,她自有打算。
父親去世,她與幾個哥哥謀算了流放,茍住了全家性命,如今,一切都在按照她的謀劃慢慢推進。
今日她要給毒老頭下個套。
她把謝星朗拉過來,悄悄說了幾句話,謝星朗便轉身離去,不多久,謝星朗回來,手里拎著三只兔子。
這三只兔子把逃荒的人都看得眼直,但是又不敢搶,這一家人,惹不起。
謝星云從騾車里拎出來一個大木桶,把幾只兔子剝皮、洗凈,剁成拇指大的小粒,腌制。
謝歲穗從簍子里摸出來一把佐料,用磚石壘了個灶,把鍋支起來,炒了一大鍋麻辣兔肉丁。
麻辣鮮香,瞬間上頭!高溫爆炒的兔肉丁,裹滿花椒辣椒,香氣直竄鼻腔。
毒狂口水一直吸溜,沒誰邀請他吃兔肉,但他習慣性先入為主,這一鍋兔肉丁是他的,誰都別想搶。
江無恙倒還好,寧棄已經(jīng)忍不住了,臉上帶笑,湊到謝歲穗跟前,說道:“怎么這么香啊,肯定很好吃吧?”
三只兔子,去骨切丁,出肉也就七斤左右,煸炒失水之后,也就五斤多。
謝歲穗用了辣椒、花椒、綿糖、白芝麻,吃一口,真的是能香掉舌頭。
謝星朗手里的匕首轉著,謝星云手里拿著謝歲穗給他的大唐陌刀,就站在灶旁邊,誰敢搶?
毒狂忍不住問了一句:“謝小姐,快做好了嗎?”
謝歲穗不搭理他。
他才意識到自己昨天已經(jīng)得罪了將軍府的人,自己還發(fā)誓立功贖罪。
還沒立功呢!今天這一鍋兔肉,應該和他沒關系。
一想到和自己沒關系,毒狂整個人都不好了。
“昨天是我錯了,我不該給你下毒,你放心,我一輩子都不會再對將軍府不利,不然,讓我爛舌頭,永遠都吃不上美食。”
永遠吃不上美食,這對于嘴饞的毒狂幾乎是最毒的誓。
然而,將軍府的人依舊都不搭理他。
兔肉丁出鍋,肉粒在油紙上嘩嘩作響。
駱笙用油紙鋪在筐底,把肉丁盛了一筐,對江無恙說:“江大人,可以嘗嘗嗎?”
江無恙昨天被辣椒給辣得夠嗆,但是肉丁實在太香,他還是點點頭接過饃筐,說道:“謝謝夫人?!?
謝星暉、謝星云、謝星朗三兄弟一人端了一碗,謝謹羨都端了半碗蹲地上吃。
寧棄都快哭出來了,駱笙也給他盛了一碗,說道:“寧棄,嘗嘗吧,兔子不好捉,佐料也不好買,吃了這次,下次不知道在什么時候?!?
寧棄急吼吼的抱住碗,像是抱著絕世寶物,連連道謝。
捏一粒兔肉丁,丟嘴里。嚼下去,第一個感覺:辣!
第二個感覺:香!
外皮炸得金黃酥脆,內(nèi)里兔肉卻異常彈嫩緊實,比雞肉更嫩!
麻得過癮,辣得帶勁,咸香回甜交織,顆顆入味,停不下手!
“啊呀,這是我活這么大,吃到的最好吃的兔肉!”寧棄哇哇叫著說,“越嚼越香,太上頭了?!?
駱笙、郁清秋、鹿相宜、謝歲穗,全都在吃,一人半碗,就著甜薯,又香又甜。
江無恙也吃,他原本蒼白的臉,因為辣而有些粉色,漂亮的眼睛里有了溫泉般的笑意。
好似冰山活過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