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冊的時間定位在明年的三月初五,到時它會帶大小范、義真他們歸來,我懷疑紙人張隱藏在這鬼車上,所以這三個月的時間會有短暫的太平?!?
但三個月后,隨著紙人張的到來,萬安縣極有可能會陷入亂局。
‘嘩。’
眾人倒吸涼氣。
趙福生隨即曲指敲擊桌面,大廳重新又安靜了下來。
鄭河坐立不安。
他本來處于厲鬼復蘇邊沿,去年應該是他死期,但后面是趙福生替他續(xù)命。
從門神鬼印打下的剎那,至今他的狀態(tài)一直很穩(wěn),馭使的吐錢鬼至今被門神鬼印壓制——這給了鄭河一種錯覺,若是自己一直生活在萬安縣中,興許他能活到自己以前預估的壽終正寢的年紀。
可如今一切都在往好處發(fā)展時,趙福生卻說萬安縣即將災禍降臨。
“鄭河?!?
就在這時,趙福生突然點了鄭河的名。
鄭河自己正胡思亂想,聽聞趙福生的話一下冷汗涔涔,他立即起身,不安的道:
“大人,我沒有——”
趙福生看了他一眼,仿佛將他內(nèi)心糾結(jié)看透了,但她并沒有在意,而是道:
“你將手里的事迅速放下,將其移交給龐縣令,后續(xù)我另外安排人手跟進?!?
她這話一說完,又道:
“我給你三天時間,弄完之后,你帶古建生離開萬安縣,回去替我鎮(zhèn)守寶知縣?!?
“大人——”
鄭河一聽這話,心中當即卸下千斤重石。
可在輕松之余,他又難免愧疚,接著道:
“大人,我、我愿留下來與萬安縣共進退?!?
古建生急了,直抓腦袋,卻不敢吱聲。
“這里還用不著你共進退,做好你份內(nèi)的事,保證寶知縣安全,這就是你要做的事?!壁w福生道。
她目光堅定,顯然做出這樣的決定并非一時意氣。
鄭河松了口氣,又羞愧道:
“是,大人,我定會守好寶知縣的?!?
趙福生點頭:
“消息不要外傳,不要讓萬安縣大亂。”
說完,她揮手示意鄭河出去。
鄭河如蒙大赦,帶著古建生離開了。
留下陶立方幾人開始忐忑了。
“陶立方、胡容、姜英,你們?nèi)吮緛硎菍儆诓娇ぶ蜗碌娜?,大同沒有回到昌平郡時,你們不必留守萬安縣,跟鄭河一樣,你們今日回去立即收拾行囊,最好在明后兩天之內(nèi)啟程返縣。”
幾人也跟著應承。
一旦將這些人剔除出萬安縣的范圍,趙福生很快讓他們先離開這個會議廳。
等人走后,謝景升這才道:
“假設(shè)你的猜測屬實,大戰(zhàn)在即,才更需要人手,這個時候你將人遣走,到時孤立無援?!?
趙福生搖頭:
“鄭河幾人本來馭使的厲鬼品階低,在這樣的鬼禍中,留下來作用不大,只是徒增傷亡而已?!?
反倒在這樣的關(guān)鍵時刻,他們幾人如果能護住自己所屬縣內(nèi)穩(wěn)定,對趙福生來說反倒作用更大。
“更何況到了明年三月初五,紙人張一來,同樣我的鬼車也來了,萬安縣的諸人也會跟著回來,我也不算孤立無援。”
她說完后,頓了片刻,看向謝景升:
“謝先生,倒是我需要你的幫忙,暫時不能請你回帝京?!?
謝景升坦然笑了:
“留就留,我這把歲數(shù),活到現(xiàn)在也算幸運,死了也不虧?!蹦┝藛柕溃?
“你想要我怎么做?”
趙福生道:
“縣內(nèi)少了這些馭鬼者,尋常鬼案需要你跟滿周替我搭把力,在大戰(zhàn)開始之前,萬安縣不能出亂子?!?
在此期間,趙福生也要做一些準備,以應付紙人張的到來。
之后二人又說了一番話,又做了一些應對的布局商議,最終才出了議事廳。
鎮(zhèn)魔司內(nèi),眾人各行其事。
龐清正在領(lǐng)著一干人清點此次趙福生帶回的金銀之物,將其記數(shù)、稱重,歸入府庫,龐知縣則除了擬戶籍章程之外,難免也要上心銀錢之事,再計劃如何用這些錢發(fā)展民生。
而徐雅臣等人還在,商議著晚上要設(shè)宴為趙福生的歸來接風洗塵。
一切風平浪靜,在這里的眾人憧憬著未來的生活,全然不知三個月后即將會掀起狂風驟雨。
……
之后的時間里,龐知縣行動迅速。
他第一時間令人召集長條鎮(zhèn)孔佑德攜張老頭兒入萬安縣。
不久后,長條鎮(zhèn)上傳來一項風風語:此前七年,長條鎮(zhèn)有項合計387兩銀的稅收并不合理,疑似早前是隔壁四方鎮(zhèn)坡鎮(zhèn)該繳納的稅金之一。
但因為事隔七年,事情過去久遠,怕有理說不清,鎮(zhèn)長孔佑德有意想要徹查稅收卷宗。
可此事關(guān)系稅收,事干重大,孔佑德害怕貿(mào)然提起激怒四方鎮(zhèn),引發(fā)爭議,繼而禍及自身,因此猶豫不定。
消息一傳出,鎮(zhèn)內(nèi)百姓立時無法平靜。
就在這時,封門村中有人傳出小道消息:只要百姓聯(lián)合請愿,上書萬安縣,令縣中派人來徹查,說不定能將這一筆稅收平攤到四方鎮(zhèn)去。
這消息越傳越廣,不到半月時間,封門村已經(jīng)有人主動請命,說要收集萬名冊,請萬安縣的縣令重查這一筆稅收。
不久后,封門村一名姓張老頭兒主動招攬此事,開始登記名冊,用以向萬安縣請命。
……
此時的封門村里,昔日的鬼禍舊址郭家旁側(cè)的一間農(nóng)家院壩中,張老頭兒搬了張凳子坐在門口,令家中兩個兒子手持木錘敲擊銅鑼。
院壩正中擺了桌椅,一名年約五旬的男人坐在桌前,正抄錄著名字。
院中排了三隊長龍,排隊的隊伍已經(jīng)站到了外頭的田地里。
張老頭兒喊:
“林老八,本名林八狗,生于——”
他一面說話,那坐在桌案前的男人便開始登記。
林老八見張老頭兒說得詳細,心中既是不安,又有些猶豫:
“張叔,只是請命,說這些干什么呢?”
他道:
“這倒像登記戶籍,到時說得詳細了,朝廷不會又錄稅收吧?”
張老頭兒眼睛一瞪:
“咱們縣里如今治理的是趙大人,趙大人的面你也見過了,當初郭矮子家出事時,人家大人不遠千里來辦案,也沒吃喝你家的,還免了不少人的稅,你胡說什么呢?”
他罵完,又道:
“如今四方鎮(zhèn)可能貪污了咱們鎮(zhèn)三百多兩銀子,持續(xù)了七年時間,這幾百兩銀子平攤到鎮(zhèn)上每個村中,每個村每年每人都要交不少錢,你一年勤耕種地,能攢得下多少?若是這筆錢分回四方鎮(zhèn),大家伙到年頭說不定還能有點結(jié)余,能給家人聞到點葷腥?!?
說完,他喝斥:
“那這請民冊你倒是記不記?你要不記,給你把名字劃去??晌蚁日f好,這事兒要是成了,你們的稅收變不變我不管,但我們是實打?qū)嵉哪苌俑抖惤??!?
他這樣一說,林老八立即惶恐:
“記、記,當然要記,我家孩子的名字也一并記上,管用不?”
張老頭嘴角微勾,傲然道:
“當然管用,人多好辦事兒?!?
一場眾人的質(zhì)疑還沒有掀起便被張老頭兒鎮(zhèn)壓,后續(xù)封門村的全民請命進展順利。
三天之后,全村共計921人被統(tǒng)計在冊。
這一疊戶籍以請命的方式,上報萬安縣龐知縣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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