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說不準這是好事還是壞事了，總之如今的情況，也不知是死了還是沒死，可是也出不去。”

反正宮中到處是鬼，周而復始重演當年大火重燃的那一天。

宮中彌漫著絕望、死氣。

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許婆婆帶著小孩獨自堅持。

“期間不知過了多久，臧君績冒險進來了一次，他說情況復雜，我不能離開這里?！?

話說到這里，其實眾人已經隱約明白了她的處境。

中都之城的大火很厲害，燒死了宮中之眾，甚至連手執(zhí)乾坤筆的王將張允中也折在了這場火災內。

一般的災劫是殺不死馭鬼者的，能殺死馭鬼者的，唯有鬼。

皇帝厲鬼復蘇，屠滅了中都之城，晉階成了品階不明的可怕鬼物。

時光被困在了這一天，宮內循環(huán)出現(xiàn)的宮女、內侍等成為了這鬼域內的鬼倀。

許婆婆在馭鬼成功后，也被困在了這里。

“這片鬼域不能亂，一旦亂了，被困在里面的人會成為被鬼屠殺的目標?！?

唯有馭使了鬼域領主的許婆婆能鎮(zhèn)壓此地。

趙福生話音一落，許婆婆便點了點頭：

“臧君績是這樣說的，他說我要是離開這里，這片鬼域會大亂。”

許婆婆欲又止：

“當初臧大人幫了我的忙，使得張允中沒有搶奪杜美人留下的雙胞胎，讓我得以完成杜美人交托我的事，如今他有求于我，我又怎么會拒絕，讓他為難呢？”

她這話讓武少春及孟婆等一干人對她肅然起敬。

這老婆子脾氣古怪，但為人重承諾，講義氣。

孤身困守鬼域，與死人為伍，一百多年時間，就是正常人也會被逼瘋，可她卻胸中自有浩然之氣，堅持至今。

“你——”

劉義真初時因她的話對她印象不太好，此時明白前因后果，又覺得這許婆婆了不起。

“我替臧大人看守鬼域呢?！?

許婆婆淡淡道：

“不讓一鬼逃出，不讓鬼域外移，也不讓其他的鬼進入——”

她說到這里，臉上突然露出憤怒的神情：

“但是有一天，有一天，”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牙關緊咬，渾身緊繃，雙手死死抓住膝蓋，將身上那破舊的裙擺抓捏成一團咸菜干似的：

“有人、有人闖入了這里，奪走了我的鬼胞宮?！?

“什么？！”謝景升吃了一驚。

作為金將級的馭鬼者，他能感受到這老婆子身上可怕的能量。

能鎮(zhèn)守一方鬼域（第十層地獄），豈有普通人？

她就算有所收斂，但無意間展現(xiàn)出來的力量也令謝景升膽顫心驚。

這樣一個可怕人物，馭使的厲鬼至少是在劫級之上（謝景升甚至覺得她身上展現(xiàn)出來的懾壓力不弱于人皮鬼母），竟然也會有人能從她手里搶走鬼子宮？

“是誰？”謝景升問：

“是男是女？”

“是一個男人！”許婆婆肯定道：

“是個——”

說到這里，她猶豫了片刻：

“我分不出他的年紀?！?

“這話是什么意思？”

孟婆若有所思，她其實已經隱隱猜到了緣由，卻故意問：

“如果分不出年紀，是否是因為他并非同一人？”

“看著是像兩個人，可我敢保證是一個人，一會他的年紀輕些，約三十出頭——”

許婆婆說道：

“一會他又像是上了年紀，穿著打扮也截然不同，一身黑袍，滿頭白發(fā)?！?

“對了。”她又道：

“這上了年紀的人，腦袋不對勁兒?！?

說完，再次補充：

“提了顆人頭——”

“紙人張?！?

所有人異口同聲道。

謝景升心中陰影叢生。

紙人張的存在最初是萬安縣一行人心中的陰影——此人遭逢劇變，從此喪盡天良，壞事干盡，且狡猾無比，至今仍未被抓捕鎮(zhèn)壓，是趙福生心頭大患。

上陽郡一行后，紙人張橫空出世，也成為了謝景升心中的陰影。

他自詡出身世家，自小天賦出眾，成年后馭使厲鬼，辦案有成，還未厲鬼復蘇，找到了與鬼共存、延續(xù)壽命的法子。

可是紙人張這個58年鬼禍中的幸存者，竟僅憑自身力量，不依靠鎮(zhèn)魔司這個龐然大物，竟能成長到如此恐怖的程度。

“紙人張？”許婆婆納悶不解，重復了一聲。

趙福生嘆道：

“他是臧君績后人?！?

她話音一落，許婆婆怔了一怔，接著有些不信：

“臧大人這樣的好人，怎么會——”

說罷，搖了搖頭：

“好竹怎么會出歹筍？怕是認錯人了——”

“沒有認錯。”

趙福生若有所思：

“臧君績當年參與辦了杜明生案，興許杜大人一家的遭遇令他心有所感，意識到了馭鬼者權勢過大之害，所以——”

她將臧氏一脈傳承至臧雄武這一代時早已經沒落，無人照顧的事說了出來。

又簡圖提到了臧雄山‘冤案’，這樁‘冤案’間接性導致臧雄武家破人亡，只剩了一個兒子相依為命。

……

雖說趙福生簡意賅，可她話中透露出來的大量訊息已經令許婆婆目瞪口呆。

臧氏后人的慘狀，在她出生的年代幾乎難以想像。

“總而之，后面為了偵辦臧雄山之案，將其鎮(zhèn)壓，以免其為禍蒼生，老張——”趙福生提起張傳世時，語氣有片刻的停頓：

“張傳世死在了這一場鬼禍里?！?

她平靜道：

“我知道你受過鎮(zhèn)魔司之苦，對鎮(zhèn)魔司有偏見，但是，不是每個馭鬼者都是像郭家后人一樣的，有更多的人為了鬼禍付出了性命。”

許婆婆沉默不語。

她雖說倔強，卻也不是不講理的人，臉上已經流露出愧疚之意。

“經此劇變之后，紙人張心性偏激，我們之中許多人家破人亡，都與他有關?！?

趙氏夫婦慘死，孟婆女兒厲鬼復蘇，連帶著孫家也沒有好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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