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鐵林谷。
陳家老夫人由大夫人扶著,在院外的小徑上慢慢溜達。
兩旁的山花開得正好。
偶爾有谷民經過,熱情地打招呼,老夫人也會笑著回應。
這些日子,陳家眾人漸漸摸清了鐵林谷的底細。
當?shù)弥@座能遮風擋雨的山谷,竟是當初悄悄去王府送消息的林川一手建起時。
老夫人懸了許久的心,也終于落了地。
隔壁院里。
秦硯秋正蹲在石凳旁,給一名傷兵換藥。
陳芷蘭端著藥碗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遞過紗布。
見傷兵疼得皺眉,她便輕聲安慰:“忍一些,過幾日定能好利索?!?
這姑娘心地純良得很,半點不輸蕓娘。
還多了份未經世事的懵懂澄澈。
見谷中傷員不少,早就纏著大夫人想過來幫忙。
起初老夫人還擔心她年紀小、吃不消。
可架不住她軟磨硬泡,又看秦硯秋也愿意帶她,最終還是點了頭。
如今的陳芷蘭,每天跟著秦硯秋學認草藥、幫忙換藥。
原本給傷兵包扎、換藥、清理膿瘡,甚至換祛腐生肌的五谷蟲,不是尋常姑娘家能扛住的事,可陳芷蘭心里記著奶奶講過父親無數(shù)次的故事,望著這些為受傷的將士,眼里只有真切的擔憂與憐憫。
不過幾日工夫,她竟悄悄學會了不少基礎醫(yī)理手藝。
如今好些輕傷的兵卒,她也能單獨照料妥當。
喂完傷兵喝藥,陳芷蘭端著空藥碗,輕手輕腳走進里屋。
床上還躺著最后一名重傷員,他雙目緊閉,呼吸微弱。
她的目光不自覺掃過外屋的空床。
就在昨日,那里躺著另一位傷員,終究沒熬過去。
當時幾名醫(yī)婦都在哭。
陳芷蘭眼淚也是止不住地往下掉。
那是她頭一回真切看著一個鮮活的人,就這么靜悄悄地離開。
這讓她想起了自己的爹爹。
過去奶奶總說父親在邊關殺敵,是個大英雄。
現(xiàn)在,她才開始懵懂的理解了。
原來英雄……
是要遭這么大的罪啊……
秦硯秋撩著藥箱布簾走進來,身后的醫(yī)婦端著銅盆與布巾。
“芷蘭,幫著把床簾再拉開些,透透氣?!?
秦硯秋放下藥箱,伸手探了探重傷員的額頭,“還是發(fā)熱?!?
說著,她讓醫(yī)婦將銅盆放在床頭,取過布巾浸了溫水。
“我來吧。”
陳芷蘭接過布巾,擰到半干,開始輕輕擦拭傷員的脖頸與手臂。
這人前胸、后背、肩膀、胳膊、腿上、甚至臉上都是傷。
一道道舊疤疊著新傷,看得人觸目驚心。
秦硯秋打開藥箱,取出瓷瓶與鑷子。
紗布早已被滲出的膿血浸透。
“得慢慢揭,別扯到創(chuàng)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