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在戰(zhàn)場上挨了十幾刀愣是沒吭一聲的漢子,壓在心里許多年的一顆石頭終于落了地,此時此刻,竟像個孩子一般,抱著林川的胳膊,撕心裂肺,嚎啕大哭了起來。
“兄弟?。。?!”
龐大彪哭嚎道,“我替將軍給你磕頭了啊啊啊——將軍啊啊啊啊——”
他一邊哭,一邊把鼻涕眼淚往林川身上蹭。
“我這條命,以后就是你的了啊啊啊啊!”
……
鐵林谷深處,草木蔥蘢。
風穿過枝葉,裹著淡淡的草藥香,落在相鄰的兩座小院里。
靠東的院子里,一名醫(yī)婦正坐在槐樹下洗紗布。
木盆里的水已被浸透的血染得通紅,順著紗布往下滴。
西邊的院子里。
陳芷蘭剛在院里轉了一圈,還沒新鮮夠,就被隔壁的動靜勾了好奇心。
她靠在兩院相隔的矮院墻旁,眼睛盯著那盆紅水:“姐姐,你這是在洗什么呀?”
醫(yī)婦抬頭,見是隔壁新搬來的小姐,臉上滿是好奇,便放緩了手上的動作,笑著回道:“是傷兵哥哥們剛換下來的紗布,得洗干凈了煮過,下次還能用?!?
“傷兵?”陳芷蘭的疑惑更重了。
“是啊?!贬t(yī)婦手上的動作沒停,“前幾日跟壞人打仗,好多弟兄受了傷,醫(yī)館住不下,就把傷兵安排在這院里,方便換藥照料?!?
她沒提韃子,也沒說西隴衛(wèi),只揀著孩子能聽懂的話講。
“哦……”陳芷蘭點點頭,追問:“那他們是因為保護人,才受傷的嗎?”
醫(yī)婦搓紗布的手頓了頓,抬眼望了望小姑娘的眼睛,輕聲道:“對呀,他們要把來欺負咱們的壞人趕走,所以才會受傷。”
“那他們是不是和我爹爹一樣,是殺韃子的英雄?”
陳芷蘭的眼睛一下子亮起來。
“你爹爹也是戰(zhàn)兵?”
醫(yī)婦愣了愣,剛要多問一句,就聽見西邊院子里傳來大夫人的聲音:“蘭蘭!”
陳芷蘭回頭,見大夫人正從屋里走出來,走到她身邊,輕輕牽住她的手。
大夫人轉頭沖醫(yī)婦欠了欠身,笑容里帶著幾分客氣的謹慎:“姑娘別見怪,孩子年紀小,剛到這兒還新鮮,話多了些?!?
醫(yī)婦連忙擺手:“夫人客氣了,小姐這么乖,問問也沒啥?!?
大夫人沒再多說,只笑著點了點頭,牽著陳芷蘭往屋里走。
進了屋,她才輕輕摸了摸女兒的頭,輕聲道:“蘭蘭,咱們剛搬來這里,和隔壁的姐姐還不熟,以后不要隨便問起傷兵、打仗的事,好不好?”
陳芷蘭眨了眨眼,乖乖點頭:“知道了,娘親?!?
屋外,槐樹下的醫(yī)婦繼續(xù)搓洗著紗布。
屋內,大夫人望著女兒懵懂的模樣,輕輕嘆了口氣。
她們剛從太州城的險境里逃出來。
雖然在這里住下,可也不知道這里到底安不安全。
這相鄰的小院里住著重傷的兵,看來外面局勢也不安穩(wěn)。
誰也不知道前路會怎樣。
眼下能做的,只有謹慎再謹慎。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