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卻沒有立刻退下,抬起頭,目光復雜地看向沈藥,嘴唇微微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眼神掙扎。
“王妃……”她低聲喚道,聲音聽起來有些干澀。
“嗯?”沈藥側目,“怎么了?有話想說?”
胭脂的睫毛劇烈地顫動了幾下,再次抿緊了嘴唇。
最終,她頹然放棄般,緩緩搖了搖頭,聲音更低:“沒……沒什么。是奴婢失儀了?!?
沈藥凝視了她片刻,沒有追問,只是點了點頭:“嗯,下去歇著吧,這兒不用你忙活了。”
“……是?!彪僦吐晳耍?guī)矩地行了個禮,這才轉身,腳步略顯匆忙地退出了書房。
待胭脂的腳步聲遠去,沈藥才坐回謝淵身邊的位置,眉眼彎彎道:“我把胭脂和歲,都暫時安排在書房伺候了。我跟你說,那個胭脂很厲害。她不識字,可記性卻好得驚人,今早青雀帶她們熟悉書房,那么多書架,那么多書,她只看了一眼,竟能把哪本書大概在哪個位置,有什么特征,都記得清清楚楚?!?
謝淵靜靜聽著,唇角帶笑,“這樣好的記性,若是男子,過幾個月的科舉,她不是狀元,都得是個榜眼?!?
沈藥笑著點頭:“對,當時我也是這么說的……”
書房內,只剩下二人的細語,以及窗外偶爾的鳥鳴。
當天晚些時候,謝淵去處理事務。
沈藥還是在書房,窩在窗邊的軟榻上,翻看《狐仙傳》。
曲折離奇的情節(jié)讓她看得入神,不知不覺,窗外的天色已徹底暗沉下來。
沈藥終于從書頁間抬起頭,掩口打了個小小的哈欠,揉揉有些酸澀的脖頸,合起話本,放在一旁,預備起身回房安歇。
此時,房內的燭火卻忽然搖曳了下。
沈藥下意識地抬眸,只見燈下,胭脂正朝書房內走來。
穿著青色素面比甲,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這會兒正緊蹙著眉心,唇瓣抿成一條蒼白的直線。
沈藥原以為是胭脂有事求她,只是不好意思開口,便有意將聲調放得柔和了些,“怎么了?這么晚了,有事找我?”
胭脂深吸了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某種重大的決心,在距離沈藥幾步遠的地方停下,提起裙擺,直直地跪了下去。
“王妃,奴婢思來想去,輾轉反側,有一件事還是想告訴您。此事或許關乎重大,或許只是奴婢多心,但若不說出來,奴婢心中實在難安?!?
沈藥也跟著認真了幾分,“你說。我聽著?!?
胭脂再次深吸氣,緩緩開口:“今日王爺對您說起的那位禮部侍郎,任赫,任大人,奴婢從前在摘星樓時,見過他?!?
沈藥愣了一下。
沒想到胭脂會說起這個。
她慢慢地點了點頭,示意胭脂繼續(xù)。
“任大人算是摘星樓的???。他時常去了,便點奴婢作陪?!闭f這話時,胭脂語氣中夾雜著一絲赧然與緊繃。
沈藥依舊安靜聽著,并未流露出任何異樣的神色。
胭脂往下說道:“去年三月初二,任大人又去了摘星樓。那日他似乎心情很不好,一個人喝了許多悶酒,醉得厲害。他醉醺醺地拉著奴婢說話,嘴里顛三倒四,抱怨仕途不順,抱怨上官苛刻,后來,他說,‘早知道當初就不跟王家了,柳家多大方,知道我賭錢輸了一百兩,二話不說便送了過來,還叫我安心。’”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