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淵一怔,手中黑玉棋子猝然脫手掉在棋盤上,猛地站起身來。
輪椅被他撞得向后滑了半尺,與地面摩擦,發(fā)出刺耳尖銳的聲響。
長庚抬起頭:“小的趕來之前,王妃好險是醒過來了一小會兒,強撐著囑咐小的,一定要慢慢告訴王爺,切莫太過著急。王妃說,王爺腿傷尚未痊愈,萬不可因她之事,太過心急火燎。”
謝淵眸光略微一頓,尖銳寒意逐漸消退,緩緩地重新坐回了輪椅上。
皇帝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不輕,連忙開口:“你快回去瞧瞧吧!”
謝淵卻抬起眼,看向皇帝:“皇兄方才不是說,我許久未曾進宮,定要我陪著下完棋,還要一同用了午膳才能走么?”
皇帝被他這話噎得一愣,“朕是那么說了!可那是之前!現(xiàn)在情況能一樣嗎?你家王妃動了胎氣,昏迷不醒,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謝淵垂下眼簾,濃密的睫毛在蒼白的臉頰上投下一小片陰影,“王府中有段浪在。他的醫(yī)術,皇兄也知曉。有他在,想來王妃應不會有大礙?!?
皇帝瞪他一眼:“什么叫想來不會有大礙?”
謝淵淡聲:“我擅自更改摘星樓規(guī)矩,即便皇兄顧念手足之情,心中難免有氣。我理應多留在宮中,設法讓皇兄消氣。至于摘星樓之事,究其根源,與王妃亦有關聯(lián)。摘星樓的事,和王妃也有關系,今日王妃也該受些委屈?!?
皇帝聽得倒吸一口冷氣,心里泛起一陣難以喻的愧疚。
很快又皺起了眉頭,“你怕不是故意演的,想讓朕更愧疚一點吧?”
謝淵動了下眉梢,“……怎么會。”
他抬起了頭,望向皇帝,“我只是覺得奇怪?;市至粑以趯m中用膳,乃是臨時起意,方才定下。皇兄并未派人傳話去王府告知,我也未曾讓身邊任何人回去遞消息,此事如何傳入王妃耳中?”
皇帝聽得一愣。
他也是才反應過來。
是啊。
看來,是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算計他的弟媳婦!
皇帝蹙眉,“只是現(xiàn)在不是細究這個的時候。無論消息從何而來,無論背后有何隱情,眼下最要緊的,是你家王妃和她腹中孩子。”
目光緊緊鎖住謝淵:“至于你方才說的那些,朕心中有數(shù)。摘星樓的事,朕既已說賞給你們夫婦,便不會再改。朕是生氣,但還沒昏聵到要拿自家弟媳和未出世的侄子來撒氣、來平衡什么朝局的地步!你快回去!”
“好吧。”
謝淵終于點了點頭,對地上的長庚示意,“回府?!?
長庚應聲,起身推著輪椅向外走去。
御書房內,只剩下皇帝與曲凈二人,空氣里彌漫著尚未散盡的驚悸。
皇帝目光落在面前凌亂的棋盤上,耳邊幾度回響謝淵那句“此事如何傳入王妃耳中”。
越想,心中愧疚更是洶涌萬分。
要不是他留了謝淵在宮里,靖王妃不會受驚,更不會動胎氣。
若是真害了靖王妃,害了她肚子里的孩子,皇帝只怕是不會原諒自己了!
良久,皇帝緩緩開口:“曲凈,你說,宮里誰有那份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