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紅魚轉(zhuǎn)身,灑落露臺的那些月光星光盡數(shù)被她甩在身后,臉上的蒼白因為陰影的遮掩而淡了很多。她靜靜看著掌教,沒有說話,思緒卻有萬千。熊初墨也靜靜地看著她,看著被月光星光勾勒出來的線條,看著那張?zhí)幱陉幱袄飬s依然明媚美麗的面龐,再次確認(rèn)現(xiàn)在的她已經(jīng)不再是當(dāng)年那個小姑娘了,于是有些莫名其妙地憤怒起來。葉紅魚沒有驚訝,沒有憤怒,沒有譏諷,沒有恨意,什么表情都沒有,看上去似乎并不意外于他的出現(xiàn)。因為她的平靜,熊初墨變得更加憤怒――當(dāng)年最丑陋邪惡的舉動被人揭破,這讓他感到非常不安,對方的平靜讓他感到惘然不解,讓他覺得尊嚴(yán)受到了極大的傷害,他寧肯看到一個因為瘋狂而恐怖的裁決大神官,也不想看到對方的眼眸里根本沒有自己的存在?!澳愫陀^主說了些什么?”他問道。葉紅魚看著他,沒有應(yīng)答。熊初墨沉默片刻,忽然笑了起來,丑陋猥瑣的蒼老面容里,有著一絲極為變態(tài)的快意,說道:“原來你在怕我。”葉紅魚還是沒有說話?!笆堑?,你很怕我?!毙艹跄难垌钐幱杏拿㈤W爍,像是狼,又有些怪異,聲音也帶著因為興奮而產(chǎn)生的顫抖:“當(dāng)年的事情,讓你記憶太深刻,當(dāng)你現(xiàn)是我之后,你根本不敢報仇。因為你害怕再遭受當(dāng)年的經(jīng)歷?!比~紅魚看著他平靜問道:“我為什么要害怕?”熊初墨微微色變,他不明白她為什么會問出這個問題,難道這不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就算現(xiàn)在的你不怕,當(dāng)年那個可憐的、瘦弱的雙腿像蘆柴棒般的女童,又怎么不害怕那片陰影?他的呼吸變得沉重起來,有些像是重病之后的喘息,眼瞳也染上了一層血腥的潮紅色,聲音微顫?!澳阍谥勒嫦嘀?,想來除了憤怒。也會有很多的不解,為什么當(dāng)年身為掌教的我,會冒著被葉蘇現(xiàn)的危險,也要做那件事情,其實連我都沒有確切的答案,事后想起來。或者是嫉妒?”他看著她畔的月光,看著她美麗的容顏,有些失神。葉紅魚平靜說道:“我對這些不感興趣。”“不感興趣?”熊初墨愣了愣,不可置信說道:“你對這些不感興趣?當(dāng)年觀主遠(yuǎn)游南海,葉蘇自荒原歸來,入世修行悟生死關(guān)。然后……才會有這件事情,你難道就不想知道為什么會生這件事?”葉紅魚面無表情說道:“你趁著我兄長不在玩些小孩子把戲。難道我還需要弄清楚你在想什么?”熊初墨的眼睛瞪的極大,干瘦的身軀里驟然散出一道極恐怖的毀滅意味,他張著雙臂,不可置信說道:“小孩子把戲?”他的聲音變得有些尖銳,非常難聽,就像是婦人的指甲在粉墻上快地刮過,里面滿是憤怒和不信。“小孩子把戲!”他激動地尖聲重復(fù)道:“你覺得那只是小孩子的把戲?那時候你哭的多么可憐!你怎么
喊葉蘇。都沒有人回應(yīng)你,這么多年你是不是過的很痛苦?我都不明白。你受了這么大的羞辱,怎么還能對那個沒用的男人寄予那么多希望,葉蘇救不了你!”葉紅魚如湖水般的眼眸最深處有星辰變幻,同樣有很多畫面在她的眼前不停變幻,然后漸漸消失,變成冷漠。那件事情怎能忘記?若能忘記,當(dāng)年在道觀里沐浴被陳皮皮看到身體,她何至于一定要殺她?若能忘記,她為何從來不在意被別人看到自己曼妙的身軀?難道不是因為潛意識里覺得這具身軀很臟?好吧,那便無法忘記,但那又如何?她看著熊初墨微諷說道:“我不是天諭院里那些癲的教授,我對你的心理狀態(tài)不感興趣,或者你嫉妒他,或者你腦子有問題,或者你想舔觀主的腳,我對那些事情并不關(guān)心?!毙艹跄⒅利惖哪?,一字一句說道:“那不是小孩子把戲!”葉紅魚盯著他丑陋的臉,一字一句說道:“可你就是個小孩子?!毙艹跄珮O為瘦矮,遠(yuǎn)不及普通的正常人,這些年他始終藏身在萬丈光幕的身后,把身影弄得高大無比,正是有這方面的心理疾病。當(dāng)年他冒著極大的風(fēng)險,極為不智且瘋狂地欺凌還是幼女的葉紅魚,或者也是來自于他這方面的心理疾病。葉紅魚淡然說道:“我知道你很想看到什么,你想看到我難過悲傷憤怒絕望,看到我覺得自己不再潔凈從而羞辱,但很遺憾,你不會在我這里看到這些,因為我可不想陪你玩這些小孩子把戲?!庇质且痪湫『⒆影褢?。熊初墨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眼眸里的幽芒變得更加瘋狂,身上的氣息更加恐怖,寒聲說道:“我不是小孩子。”“你比十歲的孩子還要矮。”葉紅魚比他要高很多,居高臨下看著他。然后她的眼光漸漸下移,落在他雙腿之間?!皫资昵?,你的**便被余簾毀了,就算想對我做些什么,也做不到,我為什么要覺得羞辱?”她說道:“從身高來說,你是小孩子,從心志來說,你是小孩子,從性能力來說,你這輩子都只能是小孩子?!睉嵟?,極度的憤怒占據(jù)了熊初墨的身心,但他反而極詭異地漸漸平靜下來,瞇著眼睛沉默了很長時間。“所以你把這件事情理解成……被瘋狗咬了一口?但你不要忘記,就算是被狗咬了一口,也會留下傷疤。”葉紅魚平靜說道:“瘋狗也有牙齒,你那東西廢了,便等于沒牙的狗,被咬了兩口又能留下什么?”始終,她都表現(xiàn)的很平靜,沒有嘲弄,沒有刻意的憐憫,沒有不經(jīng)意的憤怒,然而這便是最大的嘲弄與輕蔑。因為這些都是事實。哪怕熊初墨是強大的西陵神殿掌教,是道門第一人,是恐怖的天啟境界強者,是曾經(jīng)凌辱過她的兇手。在她平靜的目光下,只是一個**被廢、終生不能人事、長不高、廢到不能廢的孩子,一個姓熊的倒
霉孩子?!拔視⑺滥??!毙艹跄鋈徽f話,語氣嚴(yán)肅而沉重:“我不知道你和觀主說了些什么,雖然你此時表現(xiàn)的很平靜,但我知道你很想我死,你比世間任何人都更想我去死,那么我必須殺死你?!比~紅魚靜靜看著他,說道:“你來裁決神殿說這些話,不就是想激我先對你出手?我沒有給你機會,你是不是很失望?”對道門來說,掌教大人自然要比裁決神座更加重要,但絕對不代表他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夫子登天,陳某重歸大6,從那一刻起,熊初墨便不再是道門第一人,他重新變回了一只狗。打狗要看主人,狗要去咬人,更需要看主人的臉色?!澳悴桓覍ξ页鍪帧!比~紅魚平靜說道:“因為你擔(dān)不起道門分裂的責(zé)任,你只能眼睜睜看著我變得越來越強,你只能等著我強大到可以殺你的那一天,卻什么都不能做?!薄澳阒荒芟蛑^望的深淵不停墜落,卻不知道底部在哪里,你將承受無盡的煎熬與痛苦,而這……就是我還贈于你的。”她的聲音依然平靜,神情依然平靜,眼神依然寧靜,就這樣靜靜看著熊初墨,就像看著一個死人。裁決神殿里一片靜寂,月光落在露臺上,落在她的肩頭,于是那些星光便被掩蓋,如塵埃落地,如這段往事。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黑暗的道殿角落里響起一道聲音?!昂苓z憾,或者這一切都不會生。”隨著這道聲音響起,那個角落瞬間變得明亮起來――站在角落的那個人很亮,仿佛有萬道光線正從他的身軀里射出來。裁決神殿里再次多了一個人,依然沒有人現(xiàn)他是怎么進(jìn)來的,葉紅魚的眼睛再次瞇起,如一道線,如一道劍。那個人是**海,南海大神官一脈的神術(shù)源自光明,此時他將氣息境界提至巔峰,于是整個人光明一片。熊初墨不知道**海為什么會出現(xiàn),但他歡迎這種變化,因為**海的出現(xiàn)極有可能代表著觀主的某種意愿。葉紅魚望向裁決神殿入口處。中年道人也來了――他在知守觀里處理雜務(wù)數(shù)十年,在觀主的輪椅后站了數(shù)年,沒有任何表現(xiàn),似乎只是個普通人。他就像個普通人一樣,普普通通地站在那里。葉紅魚閉上眼睛,開始思考。暮時在崖坪上,觀主曾經(jīng)說過,要把熊初墨的命交給她,但她不會誤會中年道人出現(xiàn)是為了踐約。此時殺死掌教,對道門沒有任何好處。那么中年道人不是來殺掌教的。他是來做什么的?隆慶去了宋國,橫木在清河,都不在桃山。此時裁決神殿里的四人,便是道門最強的四個人。葉紅魚睜開眼睛,明悟卻依然不解。為什么?為什么觀主要殺自己?…………(明天回湖北過年,一整天都在旅途上,沒有更新。)(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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