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十七的身影徹底融入街角,一道枯瘦、佝僂如同老樹虬根的身影,才悄無聲息地從角落的陰影中浮現(xiàn),如同鬼魅般綴在十七身后。
赫然是青葫島繡花樓的那位老鴇。
她沙啞著嗓子,低語的聲音如同破舊的風(fēng)箱:“他不肯點頭,何不直接用強?以我們海潮會的實力,還怕拿不下他?”
十七慵懶地整理著寬大的衣袖,語氣淡然:“他身邊那個女孩,陳雪蝶,是惡魔島北部礦區(qū)殺出來的不漏境,能在那種地方破境的人,實力做不得假?!?
老鴇鼻腔里發(fā)出一聲不屑的冷哼:“她再強,雙拳能敵四手?又能殺得了幾個?”
“那如果……洛羽比她更強呢?”十七的臉上,罕有地浮現(xiàn)出一抹凝重,“我剛才,悄悄感知過他的氣息……深不可測?!?
她頓了頓,繼續(xù)道,“沒必要硬來。只要他踏上了明心島,身上就自然打上了我們海潮會的烙印。我們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天心閣的人,會怎么想?!?
老鴇渾濁的眼珠轉(zhuǎn)動了一下,不再語。
“走吧,”十七恢復(fù)了她那慵懶的語調(diào),“我們?nèi)ヒ娤挠?。?
……
酸奶店內(nèi),氣氛依舊沉重。
張歡面色凝重地重新為洛羽和陳雪蝶調(diào)了兩杯冷飲,只是心事重重,手法難免粗糙。
“洛羽,你不用管我們的……”他聲音低沉,帶著愧疚。
“不是因為你們。”洛羽輕輕搖頭,打斷了他,“就算沒有你,沒有這間店,海潮會也會有別的理由,別的籌碼。人在屋檐下……”
洛羽心中輕輕嘆了口氣,一股無力感彌漫開來。
在這一刻,他無比清晰地感受到,在海潮會這等龐然大物精心編織的羅網(wǎng)面前,個體的意愿與力量,是怎樣的渺小。
“我決定去明心島?!甭逵鸬?。
……
數(shù)日后,海船輾轉(zhuǎn),洛羽踏上了明心島的土地。
舷梯之下,碼頭上人流匆忙,空氣中彌漫著前沿島嶼特有的緊張與海風(fēng)的腥咸。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等在那里,是楚芯。
她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迎上前,語氣熟稔自然:“洛兄,又見面了?!?
“是海潮會安排你來與我對接?”洛羽笑問。無論如何,由一個熟人作為引路人,總好過面對完全陌生的面孔。
楚芯點了點頭,隨即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復(fù)雜,低聲補充道:“我原本就住在這里。明心島,是我楚家的地盤。”
只此一句,洛羽瞬間了然:這顯然也是十七算計中的一環(huán)。
若只是尋常島嶼,洛羽或許真會抱著敷衍半年的心態(tài)。但這里是楚家的根基,有楚芯這份情誼在,倘若海獸或鬼族來犯,他豈能真的袖手旁觀?
心中再次為十七那縝密得近乎可怕的心思暗嘆一聲,洛羽壓下雜念,不再深究,沉默地跟隨楚芯登上了楚家的車架。
車輪碾過丘陵間的道路,向著島嶼深處駛?cè)ァ?
作為明心島的主要掌控者,楚家宅邸坐落在島上靈氣最充裕、視野最佳的一處山腰上。
接風(fēng)的宴席頗為隆重,楚家兩大支柱――不漏境靈修楚鎮(zhèn)海與楚鎮(zhèn)天盡數(shù)出席。
楚鎮(zhèn)海面容儒雅,氣息如深海般沉凝;楚鎮(zhèn)天則更顯粗獷,眼神開闔間銳利如鷹。兩人對洛羽維持著表面上的客氣,但客氣中又帶著顯而易見的疏離與審視。
他們顯然未能看穿洛羽的真實底細(xì),只當(dāng)他是海潮會派來鍍金或是執(zhí)行某些特殊任務(wù)的普通覺醒者。此刻出面,不過是給海潮會一個面子。
席間,楚鎮(zhèn)海、楚鎮(zhèn)天簡單詢問了幾句海旁城的近況,在發(fā)現(xiàn)洛羽對海潮會高層一無所知后,很快就失去了交談的興致。
兩人先后借故離席,將場面留給了下首作陪的楚芯。
見長輩各自離去,楚芯臉上不由得現(xiàn)出幾分尷尬。她舉著酒杯起身,帶著幾分歉意,向洛羽道:
“自從鬼族來犯,島上雜務(wù)繁多,兩位叔伯日夜巡查鎮(zhèn)守,焦頭爛額,如有招待不周之處,還請洛兄見諒?!?
“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