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夕山山麓。

山間的風裹著初春的寒，嗚咽著卷過積雪覆蓋的松枝，搖落一陣陣迷蒙的雪霧。

樹下。

洛羽帶著林詩情和梁龍藏匿在陰影之中，遙望著山腳下那片死寂、輪廓模糊的廢棄廠區(qū)。

寒意無孔不入。

即便裹著厚厚的羽絨服，裸露在外的臉頰依舊能感受到那刀割般的冰冷，每一次呼吸都帶出一團白氣。

洛羽卻像感覺不到寒冷，只是屏息凝神，目光不斷掃視著下方那片浸沒在墨色中的破敗建筑，耐心得如同狩獵的狼。

“喂，渣男，”梁龍壓低的聲音帶著一絲不耐和質疑，在寂靜的山林中顯得格外清晰，“你在這兒干等到天亮也是白搭。有點常識行不行？罪犯干完活兒，早跑沒影了，誰還傻乎乎留在現(xiàn)場等抓？”

洛羽沒有回頭，視線依舊鎖定著山下的廢棄工廠，聲音平穩(wěn)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普通罪犯不會，但覺醒者可能會。他選擇這里，意味著這里有最適合他靈術發(fā)揮的條件。這里，是他的主場。”

仿佛在驗證著洛羽的話語――

廠區(qū)深處，一扇銹跡斑斑的鐵門突然“吱呀”一聲被推開，刺耳的摩擦聲在死寂中傳出老遠。

一個矮小的身影慢吞吞地踱了出來。

他一只手插在褲兜里，另一只手舉著手機，屏幕刺眼的白光在濃重的夜色里像一盞孤燈般招搖顯目。

他低頭專注地盯著屏幕，手指滑動，嘴里似乎還哼著什么不成調的曲子，如此晃悠到墻角。

仿佛能聽到oo@@的水聲，和拉鏈的輕響，洛羽看到他手機屏幕的光亮抖擻了幾下，又看到他晃悠著，沿著原路返回。

“哐當！”

鐵門再次合攏，隔絕了那點微弱的光亮。

就在門關上的瞬間，洛羽動了。

他像一只蓄勢已久的野狼，無聲地踩上松軟的積雪，當先朝著山下廢棄廠區(qū)的方向走去。

“都看清楚了么？”洛羽的聲音壓得很低，腳步卻未停。

“男性，看不清具體樣貌，但個子不高，步態(tài)輕浮，年齡應該不會超過五十歲?！备糁b遠的距離，林詩情看得不甚清晰，回答就有些模糊。

“二號廠區(qū)，原五九化肥廠七號車間西側小門。我們繞道宿舍樓東邊的小路，就能避開化肥廠內部可能的視線?！绷糊堁a充道。

聽到梁龍這如同專業(yè)偵查員般的精確判斷和路線規(guī)劃，洛羽前行的腳步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洛羽沒有回頭，嘴角無聲牽動了一下。

他想起來了。徐夢白曾與自己提過一嘴，這個梁龍的家世可不簡單，警察世家，伯父更是秋城警界舉足輕重的人物……這倒真是刻在骨子里的“家學淵源”了。

“路線不錯?！甭逵鹂隙肆糊埖慕ㄗh，旋即又拋出第二個問題，“那么，成功接近化肥廠后，我們如何鎖定目標覺醒者的具體位置？”

林詩情搶道：“夢白姐說過，乏靈狀態(tài)能放大感知，讓我們感知到更細微的靈氣變化，也能讓我們快速找到覺醒者的位置?！?

“那你們現(xiàn)在，”洛羽的聲音聽不出絲毫情緒，“進入‘乏靈狀態(tài)’了嗎？”

林詩情和梁龍都安靜了。

片刻，梁龍的聲音再度響起，帶著一種謹慎的權衡。

“進入‘乏靈狀態(tài)’后，體內靈能空虛，相當于自縛手腳，戰(zhàn)斗力會大打折扣。既然我們已經(jīng)初步鎖定了目標區(qū)域，也確認了目標人員的大致體型特征，貿然進入乏靈狀態(tài)，風險太高。不如保持戰(zhàn)力，依靠觀察和戰(zhàn)術推進?！?

洛羽訝然。

如果說最初帶上梁龍，是看中了他秘藏靈術可能帶來的便利，那么此刻這兩個清晰、冷靜且富有戰(zhàn)術思維的答案，讓洛羽心底掠過一絲真正的意外。

洛羽突然意識到，梁龍比預想的要聰明。

“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鎖定了目標。但，如果對方有多個覺醒者呢？”洛羽繼續(xù)問道。

這一回，梁龍徹底沉默了。

洛羽也沒有給出答案。

洛羽只是微微弓起身形，身影在雪地與建筑殘骸的陰影中變得更加模糊，像一道無聲的幽靈，引領著兩人，沿著梁龍指出的宿舍樓邊的隱蔽小路，悄然潛入了廢棄廠區(qū)深處。

接近化肥廠的時候，洛羽放慢了腳步。

洛羽對自己的實力很自信，但洛羽更知道，覺醒者之間的戰(zhàn)斗，因秘藏不同而千變萬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