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書記?他正在中央黨校,”關柏的聲音帶著一種無可奈何的沉重,“參加一個為期半年的重要培訓學習。”
“那是中組部直接抓的重點班次,規(guī)格高、紀律嚴,封閉性強。”
“別說外人,就是我們市委常委班子非緊急重大事項,原則上都不能輕易打擾。”
關柏的目光銳利地刺向江昭寧,仿佛要確認對方是否真正理解這個“打擾”的份量,“這個時候去干擾他……”
他刻意停頓了半拍,指尖習慣性地捻著桌上那支早已成為他思考標記的紅藍鉛筆,仿佛在斟酌最有力的措辭。
他微微搖頭,語氣里帶著濃重的質疑和幾分近乎荒謬的感覺:“而且,還是為了一個具體的人事任命?”
“還是一個‘不那么重要的’……調研員位置?”
最后幾個字,關柏的語氣加重并明顯帶著嘲諷的意味。
在這位掌管全市干部命脈的組織部長語境里,“調研員”這個職位,作為解決干部級別的一種過渡性或安置性設計,其重要性根本無法與關鍵實職崗位相提并論。
為一個正處級調研員的指標,打斷在最高學府深造的核心領導的學習節(jié)奏?
這念頭本身就充滿了“不合時宜”乃至“本末倒置”的荒誕感。
關柏內心甚至掠過一絲擔憂:會不會讓趙書記誤以為自己小題大做,能力不足。
或是對他關柏的組織工作有微詞,才會拿這種“芝麻小事”來煩擾?
江昭寧的神經(jīng)早已繃緊到了極限。
關柏話語中每一個強調“不可打擾”、強調“位置不重要”的詞匯,都像針一樣刺在他的緊迫感上。
沒有任何猶豫,在關柏話音尚未落地的瞬間,江昭寧立刻傾身向前,接過話頭。
他明白,此刻是最關鍵的反擊時刻,必須用最飽滿的真誠和最不容置疑的現(xiàn)實,去沖擊這層由“常規(guī)”和“位階”筑起的壁壘。
“關部長!”江昭寧的聲音沙啞中帶著穿透力,眼神像兩道凝聚著火焰的光束,牢牢鎖定關柏的眼睛。
他近乎用了“懇求”的語氣,但內里的意志卻堅韌如鋼鐵?!拔颐靼?!我比誰都明白這要求有多么不合常規(guī)!”
他深吸一口氣,胸腔劇烈起伏,仿佛要汲取足夠的能量,將東山那如同被陰云壓垮的天空搬到這里來。
“但是,關部長!”他字字如釘,釘入關柏理智的天平,“這絕不僅僅關乎一個干部任命的程序問題!”
“這關系到東山縣當前反腐敗斗爭的大局成敗!”
“關系到我們能否在那盤根錯節(jié)、沆瀣一氣的‘保護傘’反應過來之前,迅速扭轉被動挨打的局面!”
“確實是不容耽擱?!?
“這絕不僅僅是為了一個干部的調整!”
“這是在向東山全縣發(fā)出戰(zhàn)斗宣!”
“是在向那些藏在暗處的蛀蟲宣判!是在告訴所有被欺凌、被蒙騙、對政府失去信心的老百姓,市委看到了!市委有決心!市委要動手了!”
“這個信號,比一萬份紅頭文件、一百次動員講話都更有沖擊力!這是凝聚人心、瓦解對手的最快方式!”
“是戰(zhàn)前最關鍵的臨門一腳!不容耽擱,一天都不能耽擱!”
“關部長!我,江昭寧,以我縣委書記的黨性和人格擔保,我并非急躁冒進!”
“我是清楚地看到,再不采取斷然措施,東山的反腐良機轉瞬即逝,我們承受不起拖延的代價!”
“我再一次,鄭重地請求您的支持!”
“您的支持,就是東山幾十萬百姓希望的火種!”
他深深地、莊重地向關柏鞠了一躬,這躬鞠下去,是沉甸甸的責任,也是孤注一擲的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