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想到繁瑣而枯燥的治政,趙誠心頭的火熱消去了一些。
好在之前他找嬴政之后,嬴政讓李斯派來了幾個才能不俗的治政官員隨行。
除此之外,趙誠還把小扶蘇薅來了。
這小子跟著他從潁川打到邯鄲,一場滅趙之戰(zhàn)下來,身上的書卷氣早被硝煙熏成了鐵血味。
想當(dāng)初剛隨軍時,見了血還會臉色發(fā)白,捧著竹簡躲在帳里念《詩》,滿臉不忍。
后來與他相熟的血衣軍士卒死了幾個。
他的詩便不念了,丟了書本,穿了鎧甲,拿起大戟,跟在趙誠后面,猛猛沖殺。
沖殺之際,口中還高喊著什么“既來之則安之的話?!?
亦或者,“朝聞道夕死可矣”之類。
總之,不論敵軍還是血衣軍,都是有些摸不到頭腦。
有些敵人臨死之前,也不明白這滿口之乎者也的小子,為何殺起人來如此干脆利落,毫不手軟。
為何將那文縐縐的話,說的如此殺氣凜然。
真是至死都想不通。
到了后來,扶蘇已能披甲持戟,甚至在血衣軍里混了個校尉當(dāng)當(dāng)。
領(lǐng)著一隊銳士沖鋒時,喊殺聲比誰都響,身上的玄甲濺了血,擦都不擦就往人堆里扎,活脫脫一個小兵痞。
先前那副張口“仁義”、閉口“禮樂”的腐儒模樣,早被戰(zhàn)場的塵土埋得不見蹤影。
但趙誠清楚,扶蘇畢竟是嬴政從小請博士悉心教導(dǎo)的,論起治政章程、民生利弊,肚子里著實是有墨水的。
這種費腦子又磨人的差事,交給他再合適不過。
自己正好當(dāng)甩手掌柜,專心盯著墨閣的器械研發(fā)。
此時,隊伍前頭的空地上,扶蘇正勾著章邯的肩膀唾沫橫飛。
章邯被扶蘇拽著胳膊,聽得一臉茫然。
“章大哥你聽我說,”
扶蘇手里還攥著半片竹簡,不知是從哪個舊書堆里翻出來的殘篇,“孔夫子說‘既來之,則安之’,這話深著呢!”
章邯撓了撓后腦勺,甲胄的鐵扣蹭得頭皮發(fā)癢:“啥意思?莫非是說敵軍來了,咱得好好招待?”
“招待個屁!”
扶蘇眼睛一瞪,學(xué)著血衣軍里的糙話,把竹簡往腰里一別,“這是說,敵軍既然敢來,就得讓他們永遠(yuǎn)安葬在這兒!
埋了!
哪兒能讓他們活著回去?”
章邯聽得眼皮直跳,盯著扶蘇那張還帶著幾分少年氣的臉,遲疑道:“我……我讀書少,你可別蒙我。
孔夫子他老人家,真是這個意思?”
“那還能有假?”
扶蘇拍著胸脯,一臉篤定,嗓門亮得能讓周圍的士兵都聽見,“你是沒見過孔夫子的畫像!
我在咸陽宮見過,身高三丈,腰大十圍,掄起劍來能劈斷城門!
當(dāng)年周游列國,哪個諸侯敢不待見他?
還不是靠拳頭硬!”
他越說越起勁,手舞足蹈地比劃著,把孔夫子形容成了個能征善戰(zhàn)的猛將,聽得章邯嘴角直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