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非是因?yàn)榛ㄉ械襟@訝,而是因?yàn)榉鹬鞲N花生而驚訝,因?yàn)樵谌г旱牟貢涗浝铮鹬魇遣幌矚g花生的。
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喜歡的東西,這一點(diǎn)無可厚非,就像圣皇最不喜歡喝龍井。
同樣讓他感到驚訝的是,這一片大概占地半畝的耕地里,就只種著十幾棵花生。
佛主臉上帶著微笑,他將目光放到了那十幾株花生上,解釋道:“我畢竟不是真的佛,我也只是一個人會犯錯的老人,所以每當(dāng)我做過一次錯事,又或者做過什么讓我深感遺憾的事情,就會來這里種一棵花生?!?
這些他最不喜歡的花生,會無時無刻提醒他曾經(jīng)做過的錯事。
身后的騎象羅漢在心里默念著經(jīng)文,在他心目之中佛主是不會犯錯的,種下這些花生,更多的也許只是遺憾和慨然。
李子冀稱贊道:“您很了不起。”
很多人都認(rèn)為佛主就是佛,當(dāng)這些聲音積攢的越來越多,當(dāng)無數(shù)人的尊敬和推崇越來越多,即便不是佛也必須是佛。
但佛主此時此刻卻能如此隨意平靜的說出自己只是一個老人這樣的話。
“了不起的人太多,你這小家伙也很了不起?!狈鹬骱呛且恍?,然后等待著李子冀對于先前理想國的回答。
李子冀聞著泥土翻開散發(fā)出來的土腥味道,讓他感到熟悉和懷念,接著回答先前的問題:“也許普陀山對山腳下的這無數(shù)人有自己的安排,有未來的打算,但有一點(diǎn)是注定無法改變的?!?
他抬起手指了指那些在耕地之中忙碌的人:“這些人毫無疑問都是佛門最忠實(shí)的信徒,吃齋念佛,自給自足,生活在普陀山腳下被他們認(rèn)為是莫大的榮幸,即便在這里的生活有些清苦,他們也甘之如飴,可并非所有人都如此想。”
李子冀回頭看向了先前那個戲弄小和尚的少女,現(xiàn)在正抱著一個木盆朝著流淌的河水旁走去,蹦跳著身形,即便相隔甚遠(yuǎn)也能夠感受到對方身上與果果相同的青春氣息。
“她不會一直留下,那里正在劈柴的少年,玩耍的幼童,朦朧的男女,他們出生在這里,也許天然就對佛門有著好感,對佛法深感興趣,但他們卻一定不會留下,因?yàn)樗麄冞€年輕,注定有一天會離開這里去看到更豐富多彩的世界?!?
“不僅是他們這些年輕人,我隨騎象羅漢來此,低頭看到通往普陀山的道路上每一日都有人趕來住下,每一日也都有人起身離去,這里就像是一個安寧的中轉(zhuǎn)站,像是候鳥落下的樹枝,一部分候鳥會留下,一部分候鳥會離開,有人來,有人走,這里對他們來說是信仰的圣地,卻絕對不會是一個能夠世世代代定居下去的國家?!?
“這就是這里和圣朝最大的不同之處,來來往往的信眾組成了表面平和的理想國,圣朝雖也有許多人來來往往,但離開的人終究是會回來的,他們心中對圣朝有著家國的概念,對普陀山卻沒有?!?
“也許很多人會說信仰超越生活,但信仰永遠(yuǎn)都必須基于生活才行,普陀山下,沒有能真正扎根,世世代代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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