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心垂首而立,聲音輕得好似夜風(fēng),“奴婢愚笨,著實想不出什么主意。只是惦記著,這會兒尚未開春,仍有冷意,殿下還請回東宮去吧。”
許久,謝景初才不冷不熱地“嗯”了一聲。
今夜他的興致著實不高,一路沉默。
回到東宮,謝景初徑直進了寢殿。
銀心正要進去,俞讓側(cè)身,攔在她面前,微微壓低嗓音,“銀心姑娘,時辰不早了,我伺候殿下安睡,你也回去歇息吧?!?
銀心卻道:“我有話對殿下說?!?
俞讓欲又止,嘴唇動了動,終究是讓開了。
銀心踏進內(nèi)室時,謝景初正背對著她站在窗前,望著外面沉沉夜色。
聽到腳步聲,他轉(zhuǎn)過身來,燭火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
不等他開口,銀心便跪了下去。
謝景初沒有說話,可是銀心可以感覺到太子的視線正落在自己身上,帶著冰冷的審視。
銀心維持著垂首的姿態(tài),盯著地面上自己的影子,深吸一口氣,“奴婢知道,太子殿下不喜歡靖王。如今,奴婢有個蠢念頭,或許可以為太子殿下分憂?!?
謝景初的眉毛幾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他忽然蹲下身,華貴的衣袍下擺在地上鋪展開,如同墨色蓮花。
謝景初輕輕抬了下頜,“說來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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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道另一頭,謝淵正朝宮門走去。
任赫亦步亦趨跟在一旁,臉上堆著無比諂媚的笑容。
“不知王太師身子是否安好?”
任赫搓著手,聲音里滿是關(guān)切,“當(dāng)年若是沒有太師提拔,下官如今還不知身在何處呢!如今王太師年歲已高,下官總是掛念得很。”
謝淵忽然瞥了任赫一眼。
那目光冷得任赫不自覺縮了縮脖子。
謝淵開口,聲線更是冰冷無情,“王太師就住在望京,你也住在望京,倘若你是當(dāng)真掛念他的身子,上門拜訪一下不就清楚了?本王又不是王太師提拔,難不成本王今晚還得去王家替你看望慰問一下,明日再去你家回稟你,如此好叫你安心一些?”
任赫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嘴角不自然地抽搐兩下。
謝淵的話像細針,扎得他無處遁形。
他感到后背泛起層層冷汗,浸濕了內(nèi)衫。
說完,謝淵忽然停下腳步。
任赫收勢不及,差點撞上,慌忙后退兩步,結(jié)果又險些絆倒,勉強才站穩(wěn)了身子。
“還一直跟著本王,”謝淵臉上沒什么表情,“難不成你今晚打算去王府睡覺?本王不陪王妃了,陪你睡覺好不好?”
任赫腿一軟,幾乎要跪下,“王爺這……這不是跟下官開玩笑……”
他死死地低著腦袋,臉色慘白得不可思議,“下官……下官只是見王爺今日雙腿安然無恙,很替王爺高興……”
謝淵卻已經(jīng)不再搭理他,轉(zhuǎn)身向前。
任赫抬頭,只看見玄色大氅在夜風(fēng)中揚起的一片衣角。
再抬眼,謝淵已經(jīng)邁步上了靖王府的馬車,車簾落下,隔絕了所有視線。
任赫站在原地,目送靖王府馬車駛?cè)氤脸烈股瑵u行漸遠。
他抬手擦了擦額角的冷汗,夜風(fēng)吹過,濕冷的內(nèi)衫貼在背上,激起一陣寒顫。
靖王冷漠,毒舌,這是望京官場眾所周知的事兒。
可當(dāng)真面對面交鋒,還真是叫人難以招架,甚至絕望啊。
任赫搖搖頭,轉(zhuǎn)身往自家馬車走去,腳步有些虛浮。
不知沈家將軍府的那位嫁過去做王妃,每日面對這般人物,日子該有多么難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