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唐瑞林的話,像是被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瞬間清醒了一些。馬清文和唐瑞林倆人是關(guān)系不錯的黨校同學(xué),說起話來,也是大膽了一些,他苦笑著說道:“書記啊,您可還記得,當初可是您讓我報這個數(shù)據(jù)的呀。您說我要想到副市長這個位置,工業(yè)上不去,農(nóng)業(yè)上總得拿出點亮眼成績。您也知道,濱城縣工業(yè)基礎(chǔ)薄弱,就那幾家半死不活的國有企業(yè),短時間內(nèi)根本沒法有大的起色;農(nóng)業(yè)上呢,離百萬畝良田建設(shè)目標還差得遠。我這也是沒辦法,才把百萬畝糧田建設(shè)的數(shù)據(jù)給搞出來了。您當時不也說,李泰峰就是這么干的,后來不也當上了人大副主任嗎?怎么現(xiàn)在到我這兒,就要找帽子了嘛?”
唐瑞林聽到馬清文這番話,臉色微微一變,但很快恢復(fù)正常。他自然不愿意在這個時候承認這些事,語氣變得有些嚴厲,說道:“清文同志,虛報產(chǎn)量是‘事實’,但‘實事求是’還要看動機――你是為了濱城發(fā)展大局,不是個人貪腐。這時候要‘講黨性’,不能亂說話!現(xiàn)在事情已經(jīng)定性,就是你虛報產(chǎn)量,這是既定事實,咱們得面對現(xiàn)實。既然明確了,就大大方方承認,沒什么大不了的。你放心,有我在,還能讓他們撤了你的書記后不給你安排其他職務(wù)?你眼光要放長遠些。作為縣委書記,在仕途上有點起起落落很正常,暫時的‘退’是為了長遠的‘進’,咱們得‘抓主要矛盾’,先保住政治生命!”
馬清文聽了唐瑞林的話,心中雖然仍有不滿,但也知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他也清楚,不能把責任推到唐瑞林身上,畢竟自己以后的仕途還得仰仗他。思來想去,只能把自己的命運和唐瑞林緊緊綁在一起,畢竟在這個關(guān)鍵時刻,能為自己說話、提供幫助的,也只有唐瑞林了。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說道:“書記,您說得對,我聽您的。我就是覺得鐘毅書記這次的做法太狹隘了,完全是出于打擊報復(fù)的目的針對我,太不公正了。”
唐瑞林在電話那頭冷哼一聲,說道:“鐘毅現(xiàn)在去了省委,要給省委領(lǐng)導(dǎo)匯報良田建設(shè)減產(chǎn)的事情。他還以為自己說實話,省委領(lǐng)導(dǎo)就能高看他一眼,簡直太天真了,政治上太不清醒。省委現(xiàn)在要的是豐收數(shù)據(jù),穩(wěn)定大局,他卻跑去報減產(chǎn),這不是給全省工作添亂嗎?影響的可是全國的大局?!闭f著,唐瑞林隨手將手中的《求是》雜志丟到一邊,語氣有些不耐煩地說道:“你先認個工作失誤,我會去省里‘擺事實、講道理’,爭取‘批評教育為主,組織處理為輔’,這才叫‘政治智慧’?!?
馬清文心里暗罵:當初是‘你畫圈、我跑腿’,現(xiàn)在成了‘我背鍋、您摘桃’,這‘辯證法’學(xué)得也太溜了吧?
掛斷馬清文的電話后,唐瑞林稍作停頓,又撥通了周海英的電話。兩人在電話里一番抱怨,發(fā)泄著心中的不滿。之后,唐瑞林語氣中帶著一絲得意,說道:“老周,告訴你個好消息,經(jīng)過我在常委會上據(jù)理力爭,田嘉明同志的任免事項終于通過了。后天就要開常委會,不出意外的話,走完程序他就要去東洪縣當公安局長了,我這可是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辦成的?!?
周海英在電話那頭,原本對這件事并沒有太上心,畢竟官場任免之事變數(shù)太多,沒想到唐瑞林還真把事情辦成了。但仔細一想,這里面似乎有些不對勁,算下來,唐瑞林在這件事上好像虧了。馬清文不僅副市長的位置沒了,連縣委書記也被撤了,這損失可不小??磥磉€是鐘毅有手腕啊。
周海英滿心好奇,詳細詢問了市里面的人事安排后,忍不住罵道:“媽的,這個鐘毅簡直太過分了,任人唯親,嘴上說得冠冕堂皇,實際操作起來,提拔重用的全是他自己的人,太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了?!?
兩人在電話里又是一陣抱怨,抱怨歸抱怨,發(fā)泄完情緒后,周海英還是按照計劃,將電話打給了丁剛。
丁剛接到周海英的電話,得知消息后,立刻把田嘉明叫到辦公室。田嘉明接到通知,趕忙拿著筆記本,一路小跑來到丁剛辦公室。進了辦公室,他滿臉恭敬,小心翼翼地坐在丁剛對面,說道:“丁局長,您找我呀?有什么指示,您盡管吩咐?!?
丁剛見田嘉明進來,直接伸手指了指自己對面的座位,臉上帶著一絲笑意,說道:“田主任,哦,現(xiàn)在應(yīng)該叫田局長了。別站著,坐下說話。”
田嘉明聽到這話,心里猛地一震,又驚又喜,但同時也有些局促不安。他看了看丁剛眼前的座位,丁剛身為公安局常務(wù)副局長,正縣級干部,平日里威嚴十足,架子很大。一般的領(lǐng)導(dǎo)來匯報工作,若非有一定級別,根本連入座的資格都沒有。像田嘉明這樣的辦公室主任,雖然在局里也算有些地位,但以往在丁剛面前,也很少有機會能坐在辦公桌跟前。
田嘉明有些緊張,微微欠身說道:“丁局長,我還是站著聽您指示吧,這樣更自在些?!?
丁剛笑著擺了擺手,說道:“哎,田局長,別這么客氣,以后你可就是封疆大吏了。我剛剛接到電話,市委昨天召開了五人小組會,會上研究了副縣級干部的人選,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被確定為公安局局長考察人選了,不出意外,下一步就要到東洪縣擔任副縣長、公安局長了,這可是大好事啊?!?
田嘉明聽到這個消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目光中滿是驚愕,瞪大了眼睛說道:“領(lǐng)導(dǎo),您沒跟我開玩笑吧?這消息是真的?我真的能去東洪縣當局長?”
丁剛端起桌上的水杯,輕輕抿了一口水,笑著說道:“你看我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嗎?這可是市委常委會研究決定的,消息絕對可靠。”
田嘉明瞬間激動起來,語無倫次的說道:“哎呀,領(lǐng)導(dǎo),您對我真是恩重如山,再生父母啊,我都不知道該怎么報答您了。您的大恩大德,我銘記在心,以后但凡有用得著我的地方,您一句話,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丁剛上下打量了一番田嘉明,表面上看,田嘉明身為辦公室主任,平日里一副溫和謙遜、人畜無害的樣子,但丁剛早就察覺到,田嘉明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內(nèi)心深處藏著一股狠勁,是個心腸極硬、手段了得的人。
丁剛笑著說道:“哎呀,咱們都是同事,平日里相互幫忙,互通消息,就像手足兄弟一樣。嘉明啊,你到了東洪縣,可得好好工作,把工作干得出色,這就是對組織、對市局最好的報答。你是我從平安縣調(diào)到市公安局的,現(xiàn)在又從市公安局提拔到縣局當一把手,所以,你一定要做出成績來,這就是對支持最好的回應(yīng)啊?!?
田嘉明自然明白其中的門道和規(guī)矩,連忙說道:“丁局長大恩不謝。如果我真能順利到東洪縣上任,那對我們整個家族來說,都是翻天覆地的大變化。以前看電視啊,覺得縣令不過是個七品小官,可現(xiàn)在想想,對于我們普通家庭而,家里能出個像武松這樣有捕頭,那簡直是祖墳冒青煙了。丁局長,您的恩情我無以為報,您就直說,我該怎么做才能報答您的知遇之恩?”
丁剛對田嘉明知恩圖報的態(tài)度十分滿意,雖然田嘉明年齡比自己還大幾歲,但在體制內(nèi),資歷和地位從來不以年齡論高低。丁剛也不再拐彎抹角,直接說道:“你到了東洪縣,眼下有件重要的事情要辦?;厝ブ?,好好收拾一下那個坤豪公司,他們太囂張了,做了不少違法亂紀的事。相關(guān)人員必須予以嚴懲,不能讓他們繼續(xù)為非作歹。咱們作為執(zhí)法部門,扶持一個企業(yè)不容易,但要搞垮一個企業(yè),那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盻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