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副書記唐瑞林，身著熨燙得筆挺的襯衫，領(lǐng)口微微敞開，坐在包間的主位上，神色平靜中透著幾分自得。曾經(jīng)，他作為市委書記周鴻基的秘書長，鞍前馬后多年，在東原這片土地上，深得周鴻基的倚重與信任。如今，周鴻基已然榮升省委秘書長，而唐瑞林也如那順水行舟，水漲船高。盡管在東原干部群眾的口碑里，他并不算出類拔萃，可這絲毫未影響他在官場上的吃香程度，邀約他赴飯局的電話，如雪花般紛至沓來。
在東原市的官場，就像一個無形的江湖，流蜚語、小道消息如同江湖中的暗流，涌動不息。當下，流傳甚廣的小道消息，市委書記鐘毅，晉升副省級的希望已然渺茫，猶如那落日余暉，雖有光亮，卻已無力回天。明年換屆之后，鐘毅即將步入二線干部的行列，而鐘書記極有可能的去向，便是省人大專委會的一個專委會任主任。市委書記的離開，無疑會引發(fā)一場權(quán)力的重新洗牌，新任市委書記的人選，自然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唐瑞林，便是盛傳的熱門人選之一。雖說他從未擔任過市長這一要職，但憑借著與周鴻基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在眾人眼中，他極有可能一步到位，登上市委書記的寶座。畢竟，從政治資源的角度考量，東原符合條件的干部之中，無人能與他相提并論，他背后的人脈與支持，宛如一座無形的大山，讓旁人難以望其項背。
包間內(nèi)，燈光柔和而溫暖，墻上掛著幾幅頗具意境的山水畫，為整個空間增添了幾分雅致。餐桌上，擺滿了色香味俱佳的菜肴，酒香四溢，彌漫在每一個角落。唐瑞林神態(tài)悠然，目光在眾人臉上一一掃過。丁剛，坐在唐瑞林身旁，身子微微前傾，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容，他晃了晃手中那晶瑩剔透的酒杯。他開口說道：“唐書記，我有個提議，海英能力出眾，經(jīng)驗豐富，我覺得完全有資格擔任財政局局長嘛。”
財政局，在整個市政府體系中，猶如心臟一般重要，是市長最為看重的崗位之一。如今，市里的干部調(diào)整工作一直被壓著，如同一塊沉甸甸的石頭，懸而未決。唐瑞林，作為五人小組成員之一，早已多次在相關(guān)場合表達反對意見，他急切地希望能盡快推動干部調(diào)整工作的完成。而在他內(nèi)心深處，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小算盤，他想趁此機會，讓周海英重新回到體制內(nèi)工作。畢竟當年周海英離開體制時，頗有幾分賭氣的意味，而如今，周海英在生意場上摸爬滾打多年的，已基本將整個龍騰集團交給王贅涸鶇蚶恚坪躋駁攪嘶毓樘逯頻暮鮮適被
周海英，就坐在丁剛對面，端起酒杯，輕輕與唐瑞林碰了碰，那清脆的碰杯聲在包間內(nèi)回蕩。笑著說道：“唐叔――書記.跟您說句掏心窩子的實在話，其實我對這個財政局局長的職位，并沒有太大的興趣。如果真要我回來，我更想去當建委主任。您是知道的，夏南平之前在建委的時候，總是處處壓我一頭。我們都是建委系統(tǒng)出來的干部，那些以前和我走得近的同事，全部被他邊緣化了，他在單位里大搞排除異己那一套，實在是讓人不齒嘛。當然，我回去肯定不是為了搞打擊報復，而是實現(xiàn)建設(shè)東原的報復啊。不過，現(xiàn)在看來，市委那邊，一直不表態(tài)啊。”
馬清文，坐在周海英身旁，靜靜地聽著眾人的交談。他雖這次操作副市長的可能性已經(jīng)不大，此刻能通過唐瑞林結(jié)識東原市這些所謂的“二代”干部們，對他而，倒也不失為一種意外之喜。他深信，只要能成功搭上周海英這條線，在仕途上更進一步，那只是時間問題。想到這兒，他不禁心頭一熱，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自己光明的未來，臉上也不自覺地浮現(xiàn)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唐瑞林聽著周海英對市委的不滿之辭，內(nèi)心暗自歡喜。他的眼睛微微瞇起，腦海中瞬間閃過一個念頭：借助周海英的這件事，再給市委添些麻煩，也為自己在周鴻基跟前，增加幾分好感，跟了領(lǐng)導那么多年，他太清楚領(lǐng)導了。于是，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種語重心長的口吻說道：“海英啊，你想到建委當主任這件事，我是打從心底里支持你，你是對建委有情懷的。但是，市委是有不小的阻力啊，下次開常委會的時候，我一定在會上鄭重地提出來，讓市委好好慎重地研究一下你的問題。你也知道，建委這個部門，專業(yè)性很強，而且在市直單位中，規(guī)模也相當大。確實應(yīng)該由像你這樣，既有學歷、又有素養(yǎng)，還具備出色管理能力的干部來出任一把手?！?
丁剛見狀，馬上心領(lǐng)神會地舉起酒杯，臉上堆滿了笑容，說道：“海英，那我可就提前祝賀你心想事成啦！”說完，他又看向市委副書記唐瑞林，語氣中帶著幾分恭敬與期待，“唐書記，您可不能偏心啊，照顧了海英，像清文書記、昌全、國棟、洪濤我們這些干部，還等著您關(guān)照啊。來，咱們共同端一杯，敬咱們尊敬的唐書記?。 闭f著，他將酒杯高高舉起，身體微微前傾，做出一副恭請的姿態(tài)。
唐瑞林單手輕輕捏起酒杯，那酒杯在他手中，仿佛一件精致的藝術(shù)品。他并未著急與丁剛碰杯，而是微微頓了頓，目光中閃過一絲審視，緩緩說道：“丁剛啊，有件事情我可得好好提醒你。這次顯平書記對你的意見可不小啊。曹河縣的那件事，公安機關(guān)在執(zhí)法過程中，有些過于暴力了，結(jié)果造成了悲劇?！彼穆曇舨桓?，但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在包間內(nèi)回蕩。
丁剛聽了，臉上微微變色，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在旁邊一直默不作聲的檢察長冉國棟，然后定了定神，說道：“書記。這事兒我心里有數(shù)，明天我就能把它圓滿解決好。顯平書記那邊，我也會盡早去和他溝通，把事情解釋清楚的?！彼贿呎f著，一邊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讓唐瑞林相信他的能力。
唐瑞林這才端著酒杯，與丁剛輕輕碰了一下，這一碰，顯得極為隨意，仿佛只是一種形式上的敷衍。他淡淡地說道：“攘外必先安內(nèi)啊。政法委雖然不能直接提拔你們，但它有壞你的事情啊。在這個關(guān)鍵的時候，和直屬領(lǐng)導搞好關(guān)系，那可是尤為重要的。所以說，‘攘外必先安內(nèi)’這句話，還是很有道理的。想去曹河，難度很高，東洪，咱們可以努努力。來吧，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共同端起這杯酒，祝大家個個官運亨通、步步高升，干！”他這一發(fā)話，就如同發(fā)出了一個信號，預(yù)示著這場飯局即將進入尾聲。
話音剛落，服務(wù)員適時地端上了一個熱氣騰騰的酸湯，幾盤白白胖胖的饅頭，還有兩道色澤誘人的下飯小菜。唐瑞林，這些日子以來，晚上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少吃飯的習慣。但在眾人熱情的勸說下，他還是勉強喝了一碗酸湯，那酸湯入口，酸辣的味道瞬間在舌尖散開，讓他的胃里感到一陣暖暖的舒適。
唐瑞林將筷子輕輕放在碗上，很是滿足地打了一個飽嗝。這時，眾人也都紛紛隨之放下筷子，仿佛是在遵循著一種無聲的指令。唐瑞林環(huán)顧四周，笑著問道：“大家都喝好了、吃飽了吧？”眾人自然是一番應(yīng)和，紛紛點頭稱是，臉上洋溢著恰到好處的笑容。
唐瑞林站起身來，說道：“那行，今晚就到這里吧，明日我們還得好好開展革命工作呢?！彼@一起身，眾人也都如影隨形，馬上跟著起身，簇擁著唐瑞林向門口走去。
走到門口，準備上車之際，周海英突然招呼丁剛，兩人主動上前兩步。周海英笑著說道：“書記，您是管組織的書記，我再給您私下匯報個事?！?
周海英開了個頭，然后便看向丁剛。丁剛心領(lǐng)神會，馬上說道：“是這樣，唐書記。我們局辦公室的辦公室主任田嘉明同志，工作經(jīng)歷豐富，公安業(yè)務(wù)也很熟練。他曾經(jīng)在平安縣公安局擔任過副局長，后來又到平安縣政法委擔任過副書記。這個同志，業(yè)務(wù)能力那是沒話說，協(xié)調(diào)能力和管理能力也都相當?shù)轿弧，F(xiàn)在東洪縣公安局正好缺局長的位置，我們市局就想著，讓田嘉明同志到東洪縣出任公安局局長，您看怎么樣？”
唐瑞林一聽“在平安縣當過公安局副局長、政法委副書記”，臉色瞬間微微一變，眼神中閃過一絲警覺。他用一種冷冰冰的語氣說道：“平安縣的干部？平安縣的干部要調(diào)動，應(yīng)該去找李局長或者李部長才對，怎么找到我這兒來了？”他的目光緊緊盯著丁剛，仿佛要從他的臉上看出什么端倪。
丁剛自然明白唐瑞林現(xiàn)在對平安縣的干部極為不滿，其中緣由，在官場這個小圈子里，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他連忙上前湊了湊，壓低聲音，小心翼翼地說道：“唐書記，您有所不知。這人雖然是平安縣人，但和‘平安幫’的那些人，可不是一路人。他之前在縣里的時候，因為一些事情得罪了鄭紅旗，結(jié)果就從政法委被調(diào)到縣史辦當主任了，一直被打壓著呢?！彼贿呎f著，一邊用眼神觀察著唐瑞林的反應(yīng)。
唐瑞林聽到這里，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態(tài)度也有意松口。他微微點了點頭，說道：“哦，原來是這樣，是受排擠和打壓的同志啊。那這個同志今年多大年齡了？”他的語氣中，多了一絲關(guān)切。
丁剛連忙回答道：“唐書記，這個同志今年已經(jīng)53歲了。”
唐瑞林聽后，不禁驚訝道：“53歲？53歲都還沒解決副縣級嗎？會不會是群眾基礎(chǔ)不太好??？”
周海英趕忙在一旁解釋道：“書記，您有所不知。在縣城里，53歲還只是科員、普通干部的，那可是一抓一大把。田嘉明在縣里備受打壓之下，能解決到正科級，已經(jīng)算是人中龍鳳了，怎么能跟您比呢？您可是廳級領(lǐng)導，那在整個官場，可都是鳳毛麟角般的存在啊?！?
唐瑞林聽了，臉上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他說道：“這樣吧，丁局長，你明天把田嘉明的干部履歷表送到我辦公室來，我好好看一看。如果沒什么大問題，我可以給組織部門打個招呼，讓他們想想辦法?！?
丁剛和周海英兩人聽了，臉上頓時露出喜色，仿佛是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絲曙光。丁剛連忙主動為唐瑞林打開車門，殷勤的姿態(tài)，如同封建社會的太監(jiān)為皇上掀開轎子簾一般。
唐瑞林坐進車里，點頭示意，車門輕輕一關(guān)，發(fā)出一聲沉悶而又清脆的聲響。他隔著車玻璃，與眾人揮了揮手，那輛黑色的皇冠汽車便緩緩啟動，消失在夜色之中，只留下一串尾氣，在空氣中漸漸消散。
周海英望著汽車遠去的方向，久久沒有收回目光。過了一會兒，他轉(zhuǎn)頭看向丁剛，說道：“丁局長，李顯平那里，你想清楚怎么說了嗎？”
丁剛招手叫冉國棟過來，然后直接問道：“冉局長，那邊沒問題了吧？”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急切。
冉國棟拍了拍胸脯，說道：“沒問題，丁局長。關(guān)鍵證人王進發(fā)已經(jīng)指認了，沈鵬在擔任分管交通的副縣長期間，負責所有材料的驗收工作。我們也從財政局的資料里，找到了他的簽字。無論他們怎么狡辯，說供應(yīng)商提供的材料有問題，只要我們把這份單據(jù)提交給市委，沈鵬的責任，那是無論如何也脫不了干系的?！彼贿呎f著，一邊露出一絲自信的笑容。
周海英聽了，微微點了點頭，說道：“丁哥，你去找李顯平的時候，還是要注意一下，語氣盡量尊重些。畢竟，大家以后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丁剛說道：“問題不大，公安局本來就是聯(lián)合調(diào)查組的成員單位，現(xiàn)在我又在負責這塊工作，我去找他談這事，完全是正常的工作匯報。我只要點到為止，李顯平是個聰明人，他心里肯定明白的?！?
冉國棟在一旁笑著說道：“海英，你看之前你對李顯平總是愛搭不理的，現(xiàn)在不也得轉(zhuǎn)到他手里了嗎？”他的話語中，帶著一絲調(diào)侃的意味。
周海英叉著腰，看著后面幾個在一旁興致勃勃聊天的干部，微微嘆了口氣，說道：“冉檢啊，我有個體會。不是說丁剛落到李顯平手里，而是只要在這個圈子里混，到最后你就會發(fā)現(xiàn)，真正左右這個圈子的，也就那么幾個‘大佬’，剩下的人，全都是‘小蝦米’。你只要在這條‘河’里，有些事要想辦成，就繞不開這些人。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來來回回，真正掌權(quán)的，都是圍著這幾個‘大佬’轉(zhuǎn)的?！?
一番感慨之后，這時幾輛小車陸續(xù)開到飯店門口。明亮的車燈，如同探照燈一般，將周圍照得一片通亮。這條路，白天看上去普普通通，沒什么特別之處，可到了晚上，在燈光的映照下，卻顯得崎嶇不平，坑洼之處清晰可見。周海英要上車了，馬清文與冉國棟就主動拉開車門。周海英坐在車上，緩緩降下窗戶，與眾人揮了揮手。隨后，汽車緩緩啟動，漸行漸遠，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