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鵬離開不久,曉陽便打來電話,晚上約了李叔在張叔家里一起吃飯,一路上暮色漸濃,可我的心思卻全然不在這城市的夜景上,滿腦子都是東洪縣的種種事務。
我與曉陽前后腳一同來到張叔家中,剛一進門,便聞到了從廚房飄來的陣陣飯菜香,那熟悉的家常味道,瞬間讓人倍感溫暖??蛷d里,李叔和張叔正坐在老式藤椅上,藤椅的表面因歲月的打磨而泛著柔和的光澤,他們一邊閑聊,一邊等著我們。茶幾上擺放著幾碟自家的炒花生,曉陽將帶的東西放在客廳,抓了一把花生,也就塞到了我的手里。
曉陽十分殷勤,也就到了廚房給張嬸幫忙去了,家常便飯,少許小酒,幾把花生,也就有了家庭的溫暖。
李叔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眉頭卻微微蹙起,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憂慮。他放下酒杯,鄭重地看向我,語重心長地說道:“朝陽啊,你們縣的治安工作要好好抓一抓?,F(xiàn)在有幾個大案要案,線索最后都匯聚到了你們東洪縣。當?shù)氐恼C關、公安機關,行動遲緩得很!這樣下去可不行??!”他的話語中滿是關切,手指還剝開花生。
我連忙挺直身子,神情嚴肅,認真回應道:“李叔,如果實在不行,你們市公安局要是對縣公安局領導有合適的建議人選,可以直接從市局派個同志過來主持工作。實在不行,你把王守謙調(diào)過來,或者把臨平公安局的同志給我調(diào)過來一個?!?
李叔道:“這個田嘉明一直想著下去,正在給局里面做工作,你要不要?”
我馬上擺了擺手道:“算了算了。還不如現(xiàn)在這個?!?
李叔輕嘆一聲,眼神中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他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說道:“哎呀,這個沈鵬就是顯平書記的外甥,背后剪不斷,理還亂。我也只能從旁提醒你,以政府領導的角度,去敲打敲打沈鵬,讓他把心思都放到業(yè)務上來。真不知道他整天都在忙些什么!”
張叔靠在椅背上,雙手抱胸,緩緩開口,語氣中帶著幾分感慨和憂慮:“李顯平是市政法委書記,曹河縣委書記,他的外甥又在東洪當政法委書記、公安局長,這樣家族式的勢力在東洪,怕是沒人敢輕易招惹啊。朝陽,你可得密切留意這些情況。你作為一把手,又是外地干部,很多事情必須心中有數(shù),把誰和誰是什么關系都摸得清清楚楚。要不然,一個不小心,就可能被人算計!”
我有些疑惑地說道:“我到東洪縣這兩個月,倒也沒聽說有什么惡性案件發(fā)生啊。平日里看起來風平浪靜的,怎么會有這么多問題呢?”
李叔放下酒杯,神色凝重,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嚴肅:“惡性案件暫時沒有,但東洪縣涉黑的團伙可不少。雖然還沒發(fā)展到殺人放火的地步,但強買強賣、欺行霸市的情況時有發(fā)生,市公安局接到了不少的舉報。這些事,你得慢慢去深入了解,可不能掉以輕心!”
我心中暗自思忖,難怪沈鵬來匯報工作時,總是只報喜不報憂。有些問題,或許在基層派出所就被敷衍了事、草草解決了,真相被層層掩蓋。想到這里,我當即表態(tài):“李叔,您放心!只要讓我掌握了他們官商勾結(jié)、欺行霸市的證據(jù),一定從嚴從重處理。要是公安局內(nèi)部有人參與其中,也絕不姑息!我一定要把東洪縣的這股歪風邪氣給剎?。 ?
曉陽在一旁輕輕點頭,建議道:“你可以讓楊伯君、齊曉婷他們幫忙打聽打聽,看看這些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們在東洪縣時間久了,說不定能發(fā)現(xiàn)一些有用的線索?!?
我解釋道:“東海市有個經(jīng)貿(mào)企業(yè)座談會,齊曉婷去東海市出差了?!?
張叔微微挑眉,饒有興趣地說道:“你說的是東海的經(jīng)貿(mào)發(fā)展大會吧?我記得,這次會議沒安排縣里的同志參加,主要是企業(yè)代表去?!?
“是東投集團的齊永林要去,齊曉婷知道后也想去。我給她批了假,讓她跟著去見識見識,順便給齊永林做做工作。讓東投照顧一下東洪嘛。”
張叔點了點頭,開始介紹起來:“這是省里面經(jīng)貿(mào)委組織的商貿(mào)大會啊,專程邀請永林同志作為主講嘉賓做主旨發(fā)。市里還組織了七八家企業(yè)過去交流學習。省經(jīng)貿(mào)委領導專門提出,要把高粱紅酒作為單品進行展示。東投和平安縣這次可真是出盡了風頭?。 ?
我眼睛一亮,連忙說道:“張叔,在東洪縣也有一款老酒叫老燒酒,歷史底蘊十分深厚。據(jù)說從清朝時期就開始釀造了,傳承了幾代人啊。只是現(xiàn)在有些斷了,我打算學習平安縣的模式,請東投集團幫忙挖掘一下,看能不能在東洪縣也推出一個白酒品牌!”
張叔思索片刻,眼中閃過一絲贊許:“具體的事情,你們和東投集團對接。我覺得永林同志說得很對,產(chǎn)品需要包裝,更需要品牌。如果有品牌可以挖掘,下一步完全可以建個酒廠。酒廠的利潤,
啊,你們都是清楚的?!?
曉陽很是隨意的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滿是崇拜,這種被女同志崇拜的感覺,很容易讓人找到自信。
我猶豫了一下,接著說道:“張叔,有件事本來打算去您辦公室匯報,今天既然大家都在,我就在這兒說了。就是那1000萬經(jīng)費的事情,之前您答應過我的?!?
李叔一聽“1000萬”,眼睛瞪得老大,驚訝地說道:“老張啊,你不是吧?抬手就給朝陽1000萬經(jīng)費!我之前找你要了好幾次,想給公安局添置些警用裝備,你才給了50萬。偏心啊,太偏心了?!彼谋砬榭鋸?,語氣中滿是驚訝和調(diào)侃。
張叔笑著擺擺手,無奈地說道:“老李,你就別添亂了。這1000萬,是上面帶帽下來的。?!?
曉陽也打趣道:“李叔,朝陽在東洪縣不容易,你們公安局可是要支持他的工作?!闭f著就把剝開的一把花生,放在了張叔和李叔跟前。臉上帶著俏皮的笑容,眼神中滿是戲謔。
李叔反駁道:“得了吧,曉陽!見一面分一半啊,一把花生可抵不了500萬,啊,我也不多要,老張,你再給我批50萬!”
張叔無奈地笑了笑:“這錢不是我給朝陽的,是省交通廳給朝陽修橋的錢。你們也別羨慕,這1000萬,拿著可不輕松?!?
李叔馬上點頭道:“老張,你們咋合起伙來算計人家泰峰同志,這人家剛停職,你們就撥款啊?!?
張叔道:“哎,話不能這么說,之前東洪群眾可是給他擠了近千萬的資金,他修了四個豆腐渣起來,這錢,我怎么敢放心在交給他。”
我們一邊閑聊,一邊吃著張叔自己炒的花生,喝著高粱紅酒。花生的香脆,紅酒的醇厚,在口中交織,雖然沒有外面館子的精致美味,但這種家常氛圍卻別有一番風味,讓人感到無比放松和自在。
夜晚,我躺在招待所的床上,曉陽在浴室洗完澡后,穿著一身粉色睡衣走了出來。她的長發(fā)濕漉漉地垂在肩頭,水珠順著發(fā)絲滑落,在睡衣上暈開深色的痕跡。那粉色的睡衣,襯得她肌膚如雪,宛如出水芙蓉般美麗動人。
她一邊用毛巾擦著頭,一邊邁著輕盈的步伐走到床邊,問道:“明天你還去市委嗎?”她的聲音輕柔,仿佛帶著一絲淡淡的慵懶。
我翻身坐起,整理了一下思緒,說道:“張叔那兒就不去了,今天把事情都說清楚了。不過我想著還是得去趟鐘書記那兒?!?
曉陽歪著頭,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神中滿是狡黠:“算你腦子靈光!我這次來市里,就是想提醒你,一定要去鐘書記那兒打個招呼、表個態(tài)。不為別的,就是讓他知道你心里有組織??茨隳X子這么靈光,今晚,我可要好好獎勵你?!彼叩酱策叄瑐?cè)身而立,燈光透過她的發(fā)絲,粉色睡衣的領口微微滑落,真絲面料隨著她的動作泛著珍珠般的光澤,那模樣讓人心神蕩漾。
她順手將未干透的發(fā)絲撩到耳后,見我直勾勾地盯著她,不禁笑道:“三傻子,看你那眼神,都快流口水了……”
晨光緩緩灑在市委招待所,這里雖身處鬧市區(qū),卻出奇地寧靜。招待所的房間隔音效果極佳,整個大院里,除了清脆的鳥鳴聲,幾乎聽不到汽車的轟鳴和嘈雜的人聲。曉陽慵懶地躺在床上,她迷迷糊糊地看了看表,才早上7點。她又一頭栽回枕頭,嘟囔道:“在市委招待所真好,8點鐘出門,到縣里都還來得及。”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困倦和愜意。
市委招待所的紅磚外墻爬滿了翠綠的藤蔓,四層的主樓呈筒子樓結(jié)構(gòu),走廊兩側(cè)的紗簾隨風輕輕擺動,庭院里,幾棵古松與梧桐樹的枝葉上掛滿了晶瑩的露水,偶爾有早起的麻雀掠過草坪,驚起草葉間未散的夜露,發(fā)出細微的聲響。
來到市委大院后,在鐘書記辦公室門口,正巧碰見向建民從里面出來。他的步伐匆匆,臉上帶著一絲忙碌的神情。我趕忙問道:“里面有人嗎?”我生怕打擾到鐘書記工作,語氣中滿是小心翼翼。
向建民和我很熟,沒有絲毫客套,直接說道:“唐書記正在鐘書記辦公室里,兩位領導在商量工作。陽哥,你先到我辦公室坐一會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