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毅笑著說道:“事情我已經清楚了。昌全啊,你也別給自己太大心理包袱,更不要有啥負擔。這樣,今天時間不早了,來不及處理這事。明天一早,我讓秘書通知紅旗同志到我辦公室來,我和他當面好好交流一下。嗯,你到時候也一起來。”鐘毅書記一邊說著,一邊拿起桌上的鋼筆,在一本文件上輕輕敲了敲,那動作看似隨意,卻又透著一股讓人安心的沉穩(wěn)與自信。他的語氣平和而親切,就像一位長者在安慰犯錯的晚輩,讓魏昌全原本緊繃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一些。
在鐘毅眼中,同事之間鬧矛盾,只要能當面坦誠地說開,把問題擺在桌面上,問題自然就迎刃而解了。畢竟人家魏昌全主動來找組織反映情況,這表明他信任組織,相信組織能為他主持公道。于是,鐘毅三兩語便和魏昌全約定好,明天上班前八點半,讓魏昌全和鄭紅旗都到他的辦公室進行當面交流,而他的重點任務,如果不是原則問題,自然是想著當個和事佬,化解兩人之間的矛盾,讓班子重新團結起來。
我與李叔一同前往約定的飯店吃飯,齊曉婷和謝白山也一同前往。反倒是亞男到了市里之后,便滿心歡喜地去找向建民了,如今兩人正處在談婚論嫁的甜蜜階段,萬事俱備,只等著辦一場熱熱鬧鬧的婚禮儀式。
此時的謝白山已經養(yǎng)成了良好的習慣,到了吃飯的地方就安靜吃飯,他坐在角落里,眼神專注地看著面前的飯菜,少有一。吃完便默默離開,既不喝酒,也不多話,宛如一個安靜的旁觀者,靜靜地看著周圍的一切。不多會兒,飯桌上就只剩下我、李叔和齊曉婷三個人,齊曉婷自然而然地充當起了服務員的角色,她手腳麻利地為大家添茶倒水,動作嫻熟而優(yōu)雅。她臉上始終掛著甜甜的笑容。
李叔笑著說道:“曉婷啊,你父親如今在咱們東原的政商界,那可是聲名遠揚吶!前兩天,市委組織召開領導干部讀書班,原本大家都以為,會是鐘書記或者張市長給大家講第一課啊,沒想到最后竟是你父親上臺,給大家做第一課的開場報告。我看當時鐘書記和慶合市長,兩個人筆記記得比我還認真啊,你父親講得確實有理論又有實踐,讓人受益匪淺啊?!崩钍逡贿呎f著,一邊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臉上滿是贊賞的神情。他微微瞇起眼睛,似乎還沉浸在當時的報告氛圍中,對齊永林的才華和能力欽佩不已。
齊曉婷笑著回應道:“李叔叔,這都是您和各位領導捧場。沒有你們的支持,我爸一個人在臺上,也是曲高和寡嘛。其實應該說是你們會聽,給了我爸講下去的動力呀。”齊曉婷說話時,眼睛彎成了月牙兒,笑容甜美,盡顯大家閨秀的風范。不時微微低下頭,臉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紅暈,謙遜的態(tài)度讓人好感倍增。
李叔聽完,笑得愈發(fā)開心,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來,說道:“哎呀,你看這丫頭,不愧是大家閨秀,說話就是中聽。曉婷啊,我看你這么有能力,干脆重點培養(yǎng)一下,直接調到公安系統(tǒng)算了。你們東洪縣公安局的情況,一難盡啊,幾個毛賊都抓了半年還沒抓到。再這么下去,你們縣的煉油廠都要被偷垮了?!彼畔虏璞?,用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微微皺眉,臉上露出一絲擔憂。
齊曉婷在東洪縣待的時間比我還要長一些,她接著補充說道:“李叔叔,您說得太對了。我在東洪這兩年,深知這里的社會治安有多差勁。晚上女孩子都不敢獨自出門,您瞧瞧,咱們東原哪個縣會到這種地步呀?還有您說的煉油廠的事兒,我也聽說了。那些人把農用三輪車改裝了,車廂里裝著大塑料布袋,直接在輸油管道上打孔偷油。聽說改裝后的三輪車速度極快,摩托車和汽車都追不上,他們還給這三輪車起了個名字,好像叫‘飛毛腿’?!?
李叔說道:“瞧瞧,這丫頭,工作肯定是用心了,這些細節(jié)都了解得清清楚楚。是啊,我們打擊過幾次,但你們縣里交通太差勁,工作開展起來難度太大。朝陽啊,你別只顧得修水庫,抓緊時間到公安局那邊調研調研,提振一下同志們的工作信心,嚴厲打擊犯罪。再這么鬧下去,我市公安局都快成你們東洪縣公安局的機動部隊了,隨時都得支援你們東洪縣?!?
聊完工作上的事兒,話題又轉到了李亞男身上。李叔笑著說道:“哎呀,這姑娘有主見,挺好的。我沒啥別的要求,就一個,注意安全。只要孩子安全,去哪兒工作,在鄉(xiāng)鎮(zhèn)也好,在村里也罷,都由著她自己決定。”李叔一邊說著,一邊微微點頭,臉上洋溢著慈父般的笑容。
聽到李叔這么說,我心里踏實了許多。我心想,在鄉(xiāng)鎮(zhèn)工作,周圍都是政府干部,安全方面肯定不會有太大問題。而且李亞男性格開朗,能力也強,確實也是缺少基層工資高的經驗。
接著,我忍不住問到了關于夏光春的事情。畢竟夏光春作為市審計局局長,慘死街頭,這件事在整個東原市引起了極大的轟動,影響深遠。到現在仍然沒有過說法。
李叔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緩緩說道:“這個事情啊,說起來簡單,可細細琢磨,內里復雜著呢。現在那駕駛員雖然承認,是懷著報復社會的目的撞死了夏光春局長,可這事兒實在是反常得很啊。當事人一口咬定,堅決承認罪行。雖說大家心里都滿是懷疑,但目前確實沒有證據。”
我不禁問道:“沒有證據,難道這個人真的連死罪都敢扛嗎?”
李叔說道:“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啊。有些人有些事,咱們確實想象不到。這點我和顯平書記都有一些自己的判斷,當然,這些也只是我們的個人猜測罷了。畢竟法律不能靠推測,法律講究的是證據?,F在證據鏈基本完整,今天都已經4月15號了,市里面開了兩次會,也上報了省市政法部門,按目前情況,犯罪嫌疑人基本上是要依法判處死刑?!?
夜晚,涼風習習,白天的氣溫陡然升到30度,熱得人恨不得穿上短袖,可到了晚上,溫度又降了下來。齊曉婷忍不住將自己的短袖往下扯了扯,說道:“都說發(fā)射了氣象衛(wèi)星,天氣預報應該越來越準確了,可這天氣啊,真讓人捉摸不透,不知道該穿啥。白天熱得能穿短袖,晚上冷得又要穿棉襖?!饼R曉婷一邊說著,一邊搓了搓胳膊,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三人又閑聊了一會兒,因為約好了鄭紅旗書記要打乒乓球,所以吃飯的地方就選在了市二中附近。市二中的校園在夜色中顯得格外寧靜,教學樓里燈火通明,偶爾傳來幾聲朗朗的讀書聲。
晚上八點半的時候,只見兩輛轎車緩緩開進二中的校門口。轎車的大燈在黑暗中閃爍著刺眼的光芒。轎車看到我和李叔站在門口,還閃了一下燈光。齊曉婷在旁邊側身問我:“朝陽縣長,你們平安縣的干部愛好真特別。我還從來沒見過哪個縣里的領導,吃了飯不去卡拉ok,反倒找地方打乒乓球的?!?
我淡然一笑,心里明白,大家熱衷于打乒乓球,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鄭紅旗書記喜歡。這正如古人所說:“上有所好,下必有甚焉?!币话咽值膼酆?,往往就成了整個單位的風氣。在平安縣,鄭紅旗書記對乒乓球的熱愛,就像一顆種子,在干部們中間生根發(fā)芽,逐漸形成了一股打乒乓球的熱潮。干部們?yōu)榱四芎蜁浻懈嗟慕涣鳈C會,也為了融入這個集體,紛紛愛上了這項運動。
汽車緩緩停下,前面那輛車的副駕駛位置上,蔣笑笑迅速推門下了車,動作敏捷,快步跑到后面,拉開了鄭紅旗所坐轎車的車門。鄭紅旗下車之后,馬軍也跟著下了車。鄭紅旗看到我,臉上立刻露出親切的笑容,顯得十分高興。他快步走上前,先和李叔用力握了握手,接著伸出手,緊緊握住我的手,輕輕地搖了搖,說道:“朝陽縣長,今晚上可要發(fā)打啊!”
馬叔喝了些酒,腳步有些不穩(wěn),顯然已經有了幾分醉意。他看到我,幾步就跑到跟前,一把將我抱入懷中,用力拍了拍我的后背,大聲說道:“你小子,可把叔想死了,你晚上咋一直不來找叔呢?你要是來了,這些貸款咋說也得給你分1000萬吧。你小子行啊,高風亮節(jié),人家都爭著搶著要貸款,你倒好,不為所動。你們東洪縣縣,還是有錢吶。”馬軍一邊說著,一邊打了個酒嗝,臉上泛著紅暈。他的聲音在夜空中回蕩,引得周圍的人紛紛側目。
聽到這話,我心里不禁一陣隱痛。泰峰書記堅決不允許通過貸款修建水庫,我內心里其實是有少許不滿的??商┓鍟浺呀洷響B(tài),縣委常委會也通過了相關決議,我自然不能在公開場合和縣委唱反調。我微微低下頭,眼神中閃過一絲無奈,我深知在工作中,有時候不得不服從大局,即便自己有不同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