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阿姨一聽曉陽問鄧叔叔能不能成為市長，神色篤定，拿起筷子，夾了一個雞腿，放到曉陽碗里，說道：“堵住你的嘴巴，你以為市長是這么好當?shù)?？?

曉陽看向鄧叔叔，不依不饒地問道：“爸，媽不敢說，你自己說說你有沒有可能成為市長？”

鄧叔叔笑了笑，緩緩說道：“這得看組織上的安排，我們自己可不能妄加揣測。組織上讓我們上，我們就上；組織上不讓我們上，我們就不上。”

曉陽笑道：“那意思就是時刻準備著?！?

鄧叔叔接著說：“哎，這事兒心里就不能多想，想多了影響心態(tài)。組織上有組織上的安排和考慮，作為個人，服從組織安排就行。但我估計下一任東原市市長外調(diào)的可能性非常大。你看現(xiàn)在省內(nèi)幾個市的市長都已經(jīng)異地任職，而且都是年輕化、高學(xué)歷的干部。像我們這種知識結(jié)構(gòu)比較老舊、思想觀念比較落后的干部，不太適合在這么重要的位置上了?！?

曉陽說道：“這也是一種豐富的經(jīng)歷嘛?！?

何阿姨插話說：“人家鐘書記都把牌打完了，你爸都沒明白過來是咋回事，我看，不適合，不適合。再者說了，曉陽，你操心操多了，都替省委領(lǐng)導(dǎo)操心市長的安排了。管好你們自己，做好自己的工作就是?！?

曉陽嘟了嘟嘴，淡然一笑，說道：“管好我們自己的事。這次常委會是不是要討論朝陽的政法委書記任命啊？”

何阿姨說道：“你看你，怎么張嘴閉嘴都是領(lǐng)導(dǎo)干部的任命，家里都成組織部了。這樣不好，不要去打聽組織上的消息。”

鄧叔叔倒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意味道：“這倒也沒什么隱瞞的，程序都已經(jīng)做完了，下次常委會上就會討論對朝陽的任命。鐘書記之前約定的一年之期，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整個臨平縣已經(jīng)取得這么大的戰(zhàn)果，朝陽是做出了實實在在的成績，鐘書記看在眼里，記在心里的，這一點就很好啊。無論處于什么樣的狀態(tài)，都要拿出成績來說話呀?！?

曉陽和我趕忙端起杯子敬鄧叔叔和阿姨，如今，組織上已經(jīng)談過話，自己任臨平縣政法委書記，提名為副縣長人選，在人生的仕途中，這是又一次和曉陽能夠平起平坐了。

夜晚，市委大院家屬院格外安靜。晚風吹散了白日的暑氣，月牙兒悄悄爬上枝頭，浩瀚的天空中繁星閃爍，推開窗戶能看到遙不可及的銀河，深邃、靜謐。小院的花園里，夜來香星星點點地綴滿枝頭，如無數(shù)個小巧的紅色喇叭，在夜幕下散發(fā)著馥郁而不膩人的香氣，絲絲縷縷地鉆進每一寸空氣里。不遠處的草叢里，蟋蟀歡快地鳴叫。床邊的風扇帶來絲絲涼意，讓這個燥熱的夏天多了一份安寧。

哄睡了孩子，曉陽十分愜意地躺在床上，拿著一本雜志，有一搭沒一搭地翻著，一臉認真地說道：“哎，你說你真的成了縣委常委，那是不是比我還要高一級啊？”

“曉陽，縣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和副縣長是平級，大家都是副縣級干部?！?

曉陽說道：“雖然都是副縣級，但你進入了縣委常委班子，怎么感覺你要成為我的領(lǐng)導(dǎo)了?！?

“哎哎哎，曉陽，這種不講原則的話可不能亂講啊，在咱們家永遠你是領(lǐng)導(dǎo)，你領(lǐng)導(dǎo)核心的地位不可動搖?！?

曉陽悄然一笑，說道：“三傻子，你能有這樣的正確認識，還是值得肯定的。既然我是領(lǐng)導(dǎo)，我就要檢驗一下你對領(lǐng)導(dǎo)的忠誠度啊?！?

“檢驗忠誠度，這玩意兒咋檢驗？”

曉陽一臉壞笑地說道：“這還不好檢驗嗎？”順勢就爬到了我的身上，上下其手，不一會兒就道，“看到?jīng)]有，就是這樣檢驗?！?

我看著曉陽說道：“不好吧，這又不是自己家?！?

曉陽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臉，說道：“不是自己家，但是它隔音好。你看這房子修的，這墻皮比你的臉皮都要厚，你看這床，十分穩(wěn)固紋絲不動?！闭f著就伸出自己的芊芊玉手，在床頭上用力地晃了兩下，確實，這床做得扎實?；瓮甏仓缶谷徊蛔杂X地小聲哼唱起來。

我看著曉陽說道：“哎呀，都11點了，這個點你唱什么唱？你這唱的搖籃曲啊，再唱我可就睡著了。”

曉陽又拍了一下我的臉，說道：“三傻子，姐唱的這是搖床曲。”

晚上11點，整個東原大地已經(jīng)陷入了沉睡之中，在迎賓樓里，氛圍卻是異常熱烈。唐瑞林穩(wěn)坐在包間的中間，十多個人不時有人向他敬酒，一聲聲“唐市長”，讓唐瑞林都覺得自己已經(jīng)成為了東原市黨委副書記、人民政府市長。

但唐瑞林畢竟是當過秘書長出身，面對眾人的恭維，卻是一直謙虛地說道：“不是市長，是副市長啊。你們不少都是我看著成長進步的，就像騰龍，還是我看著長大的。對我這個年齡來說，什么市長不市長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看著你們這幫年輕人都有自己的事業(yè)，都能為東原改革開放和商品經(jīng)濟的建設(shè)做出貢獻呀?！?

周海英端著杯子說道：“那是肯定要做貢獻的，東原的基業(yè)就是我們父輩打下來的，父輩的心血，不能毀在齊永林這些腐敗分子手里啊，父輩打下來的江山還是要有根紅苗正的同志來繼承。我們在座的都堅決支持咱們唐叔接任咱們東原市的市長?！?

身為市政府的秘書長，市長被抓，常云超反倒是內(nèi)心有些高興，畢竟自己擔任秘書長以來，就沒有受到過市長齊永林的好臉色。市長齊永林之所以選擇自己當秘書長，完全是一種妥協(xié)。他端著杯子說道：“唐市長，由你擔任市長，這就是眾望所歸??！”說完之后就站起身來說道，“我代表我們市政府辦公室全體人員，堅決擁護咱們?nèi)鹆质虚L出任市長?！?

這杯酒，唐瑞林本不愿意喝下，如今這個時候只有低調(diào)行事方能成事，這點道理他還是清楚的。但是看著一圈人齊刷刷地都站了起來，唐瑞林還是端起了酒杯，一臉謙卑地說道：“我還是那句話，講原則講程序，一切都以組織最終決定為準，個人要堅決服從組織的安排?！?

周海英就站在唐瑞林的左手邊，小聲說道：“唐叔，組織是什么？組織還不是由人組成的，沒有人來組成哪有組織？所以，這個時候，要想當上市長，那肯定要找組織里面的人去活動。在當官這件事情上，一定要積極主動地匯報，你自己都不主動，組織怎么知道你的心思？你都沒向組織靠攏，組織怎么提拔你？就像我，就是想著要當東洪縣的縣委書記，那我就想方設(shè)法地找我爸。整個東原目前，只有張慶合、李泰峰兩個老縣委書記了，如果我不爭取，這么多符合條件的干部，組織上能考慮我嗎？唐叔，咱們都是老實人，組織上最愛欺負老實人啊。這個時候不能藏著掖著了，就要主動地去匯報嘛，我明天就去省城去找我爸，讓他去趙書記那里推薦你呀?！?

唐瑞林已經(jīng)聽說，市委書記鐘毅已經(jīng)口頭答應(yīng)讓周海英接任下一步的東洪縣縣委書記。想來也是，鐘毅是在老書記周鴻基一手推薦下，才擔任了東原市的地委書記，當時周鴻基是頂著巨大的壓力，將鐘毅從縣委書記推薦為地委書記，就是這樣的信任，在整個省內(nèi)，不能說絕無僅有，也是十分罕見的。為此，市長齊永林對市委書記周鴻基心懷恨意，所以在周海英的任用中，齊永林是一直從中作梗。

周海英繼續(xù)說道：“唐叔啊，現(xiàn)在當領(lǐng)導(dǎo)，不比你們當年那樣純潔了，不要太過相信組織，所有干部提拔的背后，都是在運作，你不匯報，誰去給你運作？你自己都不爭取，別人為什么給你爭取嘛？這樣吧，明天我們兩個一起去省城，這么多年，你在省城還是有些人脈的嘛，再加上我父親那邊，雙管齊下?！?

唐瑞林自然不會當眾去和周海英討論如此敏感的話題，于是就故意把話題岔開說道：“啊，今天大家聚會只是咱們朋友間的聚會，不能往政治上去扯，跟東原眼下的局勢沒有任何關(guān)系。我和永林同志搭班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永林同志在工業(yè)經(jīng)濟上的一些思路和看法，還是很值得推崇的嘛。再者說，永林同志只是停職配合調(diào)查，也不是說開除公職和黨籍嘛，還是有回來繼續(xù)擔任市長的可能性，不能人沒死透，就被咱們給埋了吧，所以大家都聽我的啊，一切等待組織的決定啊。”

聚會結(jié)束的時候已經(jīng)12點，不少人已經(jīng)喝得東倒西歪。周海英和常云超兩人緊緊圍繞著唐瑞林，畢竟四十七八歲的常務(wù)副市長，是擔任市長的黃金年齡，只要在這個時候積極地鼓動唐瑞林去活動市長的位置，一旦成功，那么自己畢竟是有擁戴之功，就算失敗了，失敗的也是唐瑞林，和自己也沒有關(guān)系。

唐瑞林看了看手表，已近12點，略作猶豫，就說道：“海英、云超，你們兩個陪我走一走，正好吃多了，要消化消化?！?

三個人走在路上，唐瑞林主動問道：“對了，周書記周末要不要休息啊？”

周海英打了一個飽嗝：“哎呀，唐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父親那個位置上，休息就是上班，上班也是休息，不像我們按點打卡，按點下班，他們自由?！?

唐瑞林點了點頭接著道：“說起來我也有很久沒有見過老領(lǐng)導(dǎo)，這樣吧，云超，你去準備一些東洪縣剛下來的沙地西瓜，也讓老領(lǐng)導(dǎo)嘗一嘗咱們家鄉(xiāng)的剛下來的西瓜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