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華東臉色一沉,嚴(yán)肅地說道:“這個時候還猶豫什么?再猶豫可就沒機會了。連華西都講了,要不是張慶合把這事?lián)聛恚氵@受賄十多萬,走到哪能說得清楚?你說說是不是這個理?現(xiàn)在形勢這么嚴(yán)峻,你可別犯糊涂?!?
林華中嘟囔道:“我這有煤炭公司給我發(fā)的工資嘛。我在煤炭公司也付出了不少努力,拿點工資怎么了?”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似乎自己也覺得這種說法有些站不住腳。
林華東瞪了他一眼,提高了音量,說道:“你在公安局領(lǐng)著工資,憑什么還在煤炭公司領(lǐng)工資?兩頭拿兩份工資,這說得過去嗎?現(xiàn)在華北和華南的事情還沒個著落呢,你就別再添亂了?!闭f完,他拿起茶杯倒了杯白開水,遞給林華中,繼續(xù)說道,“反正你大嫂的說法是,華南和華北這次很懸,咱們現(xiàn)在做的工作,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他們一條命。接近200萬啊,什么概念?臨平縣一年的財政收入才多少?華北和華南就搞走了200萬,難道秦大海搞得比他們少?再加上煤炭公司汽車租金的費用又是大幾百萬,前前后后幾年,什么樣的公司經(jīng)得起這樣折騰?你要是還執(zhí)迷不悟,到時候后悔都來不及?!?
林華中聽大哥這么說,還是有些不服氣,直視著林華東,眼神中帶著一絲質(zhì)問。
:“大哥,您現(xiàn)在說的好聽,當(dāng)初您不也拿了錢?”
林華東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當(dāng)時我正在現(xiàn)場開會,大家都拿,我能不拿嗎?但組織上不讓拿,我不就第一時間退了嗎?你趕緊把錢退了。別因為這點錢,把自己都?xì)Я?。”他語重心長地勸說道。
林華中拍了拍手中的帆布包,滿是不甘的說道:“172800,都在這呢。我退給誰?退給萬冠軍,還是退給煤炭公司,或者退給紀(jì)委、縣委?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林華東說道:“你這時候糊涂了吧?這錢肯定得退給李朝陽,把這成績算在他頭上。這個時候就得給李朝陽抬轎子,你的錢就是他的成績,說不定到時候他還念著這份情誼,多給你說幾句好話。再者說,你們家那口子不還端著公安的飯碗,現(xiàn)在不還在派出所當(dāng)所長嗎?你要是因為這點錢把事情鬧大了,對她的工作也有影響啊?!?
林華中略顯悲傷地說道:“人家說只要我退錢就跟我離婚,這日子還不知道能不能過下去。”
林華東不以為然地說道:“只要你人還在,這婚她就離不了。要是你人沒了,就像你大嫂說的,錢和媳婦都不是你的了。你先把眼前的難關(guān)渡過去,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說?!?
林華中抱著一疊錢,說道:“這錢要不交給你,算你的政績?
林華東一臉嫌棄地說道:“哎呀,這個時候還講什么政績?保住老命才是最大的政績??烊?,把錢交給李朝陽,剩下的事縣委自然會處理。別再磨蹭了,趕緊去?!彼酒鹕?,推著林華中往門口走去。
林華中走后,林華東泡了杯茶,熱氣騰騰的茶香彌漫在辦公室里。人大主任向來要清閑一些,待到了十一點,他推著門口的自行車,慢悠悠地朝著縣公安局家屬院晃去。一路上,街道上車水馬龍,行人來來往往,但林華東卻無心欣賞這街景,他的腦海中不斷浮現(xiàn)出林華南和林華北的事情,滿是憂慮。
到家后,林華東把自行車靠在墻邊,拿起地上的橡皮膠管,緩緩打開水龍頭,清澈的水流噴涌而出,朝著自家小花園里噴起了水霧?;▓@里的夜來香在水霧的沖刷下輕輕搖曳,陽光灑在水滴上,折射出五彩的光芒。林家大嫂系著圍裙從廚房走了出來,臉上帶著一絲疲憊,但看到林華東回來,問道:“怎么樣?你們把事情辦好了嗎?看你這臉色,是不是不太順利?”
林華東一臉淡定地說道:“大家商量了一下,還是有解決的辦法,也算是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吧。華西已經(jīng)決定把這個案子帶回去,由市紀(jì)委辦。市紀(jì)委辦的話,在定性和犯罪情節(jié)認(rèn)定上能予以考慮照顧,之后再移交給司法機關(guān)審判。到時候,還得把秦大海牽扯進來,這小子舉報了華北,這事不能就這么算了?!?
林家大嫂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說道:“你的意思是華西還要找秦大海算賬?這能行嗎?秦大海背后可有人撐腰啊?!彼⑽櫭迹凵裰型嘎冻鲆唤z擔(dān)憂。
林華東說道:“本來就是他們一起合伙做的生意,不能到最后把華南、華北算作受賄,判個無期甚至死罪,而秦大海卻什么事沒有,哪有這樣的道理?總得有個公平吧?!?
林家大嫂聽完,眉頭一皺,說道:“都什么時候了,你們還想著冤冤相報,還把事情往市里面捅。你難道不知道秦大海的兄弟是秦大江,秦大江背后可是齊永林。本來華南、華北收錢就是事實,這個時候你們還想著分清楚哪張錢干凈、哪張錢臟。本來秦家和齊永林對華南、華北說不定還有點愧疚,到時候還能幫忙說句話?,F(xiàn)在好了,你們這是打算和齊永林對著干啊。你覺得華西算什么?不過是個紀(jì)委書記,能扳得過齊永林?”
林華東不服氣地說道:“哎,你這說的我可不認(rèn)同。大家共同經(jīng)營,出了事責(zé)任全讓華南、華北擔(dān)著,總得有個說理的地方吧。不能因為齊永林官大,我就不信齊永林為了秦大江,能得罪市紀(jì)委書記?!?
林家大嫂一臉無奈地說道:“你當(dāng)了這么多年政法委書記,怎么還不明白?什么是理?官大就是理。齊永林可是市長,秦大江和齊永林的關(guān)系我都知道,這事明顯的就是齊永林在給秦家站臺,齊永林在東原市這么多年,關(guān)系盤根錯節(jié),哪是一個華西剛來的干部可以比的。
林華東還是不服氣:“哎呀,照你這么說,華西在省城也不是沒關(guān)系。”
林家大嫂反駁道:“關(guān)系?你們林家的關(guān)系,我還不清楚?不就是傍上了鄒鏡堂嗎?你們怎么就這么迷信鄒鏡堂?鄒鏡堂要是真能管你們這些事,鄒鏡池至于因為幾十萬躲在省城不敢回家?”
林華東拿著水管,不停地往花園里澆水,說道:“照你這么說,慶合、華西,我們?nèi)齻€都沒你想得遠?”
林家大嫂淡然一笑,說道:“要是你們有張慶合一半的腦子,也不會做這個決定。什么事向來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在下面永遠比在上面好解決問題,你們怎么就這么死腦筋,把事情往上面推?張慶合想的是什么?他誰都不想得罪,秦大海、華北、華南,他都不想得罪。這下好了,你們把事情捅到東原市去。華西在臨平還有些面子,在東原市里,比他官大的多了去了?!?
林華東聽完,微微一怒,但又不知該如何反駁,拿著水管的手停在半空,花園里的夜來香被水沖得劇烈搖曳。
林家大嫂又說道:“我就問問你,你們林家是在臨平說話好使,還是在東原市說話好使?你們這么弄,說不定華西都得搭進去?!?
林華中剛要開口說些什么,林家大嫂轉(zhuǎn)過頭去把水龍頭關(guān)了,說道:“別澆水了,再澆花都要被你淹死了?!?
林華東冷靜下來,覺得林家大嫂說的有道理。如果這件事放在臨平處理,為難的只有縣委;要是放在東原市處理,雖說有可能追究秦大海的責(zé)任,但上綱上線來講,華西也不好辦。畢竟華西來到東原市后,與市委書記鐘毅、市長齊永林的關(guān)系都不溫不火,看似清高,實則有些孤立。林華東在臨平多年,深知這種孤立帶來的影響不可估量。就像李學(xué)武,身為老專員的兒子,到臨平都沒能打開局面。
林華東轉(zhuǎn)身看向自家媳婦,無奈地說道:“這些道理你既然都懂,為啥不早說呀?你早提醒我,我們不就把事壓在臨平辦了?,F(xiàn)在好了,華西說不定都已經(jīng)安排人把華南自首的情節(jié)手續(xù)做好了?!?
林家大嫂趕忙問道:“自首?自什么首?”
林華東便把想讓華南在紀(jì)委自首,把時間落在昨天,而今天早上公安機關(guān)才突破華北口供,供出華南的事說了出來。
林家大嫂一聽,又是一臉嫌棄:“哎呀,我都不知道你們幾兄弟的腦子怎么都這么不開竅。你們非得在這件事上赴湯蹈火、前赴后繼、英勇就義?。窟@種事情,你還去搞什么自首情節(jié)?鐘毅和齊永林的腦袋可不像你們這么糊涂。要是真和齊永林杠上了,單憑這一點弄虛作假,你覺得華西的紀(jì)委書記還能干得下去嗎?”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