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的村落早已不復(fù)存在,只剩下坍塌的房屋框架,斷壁殘垣間長滿了野草,偶爾能看到散落的白骨,令人觸目驚心。
田間地頭一片荒蕪,原本肥沃的土地因無人耕種而龜裂,裸露著猙獰的黃土。幾名衣衫襤褸的農(nóng)夫正跪在地里,用布滿老繭的雙手挖掘著什么,走近一看,是在到處尋找深埋地下的草根與野菜。
“老人家,這地里怎么這般光景?”徐平走上前,語氣很是平和。
老農(nóng)抬起頭,臉上布滿溝壑,眼神渾濁而疲憊,看到徐平陌生的面孔,很是警惕的縮了縮身子,好半晌才低聲道:“打仗打的唄……元武的兵占了咱們陳州,不光搶了糧食,還燒了房子,年輕力壯的要么被抓去當(dāng)壯丁,要么逃荒去了,剩下俺們這些老弱病殘,只能靠挖草根活命吶!”
“官府不管嗎?”聽聞此,徐平不禁皺起了眉頭。姜尚無雖談不上仁善,但在他的治下陳州也還算安穩(wěn)。自元狗攻陷,原住民的日子簡直連狗都不如…….
“哎!”聞,老農(nóng)卻是苦笑一聲,當(dāng)即搖了搖頭。“管?他們只知道征糧征兵,哪里管俺們的死活?那些個元兵天天盯著虎威,打仗的糧食不從俺們手中搶,還能天上掉下來不成?
那元太子每月都會搭棚施一次粥,可那點粥水頂什么用?本就是俺們家中的存糧,到頭來還的感恩戴德,這叫什么世道?!闭f罷,他嘆了口氣,繼續(xù)埋頭挖掘,仿佛多耽擱一刻,就少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武成乾的“仁政”的確只是作秀,同為位高權(quán)重之人,這一點徐平深有感觸。
他沿著官道繼續(xù)前行,沿途所見,皆是相似的景象。
廢棄的驛站、燒毀的田地、還有布滿箭痕的土墻,無一不在訴說著戰(zhàn)爭的殘酷。
行至一處渡口,只見河面之上漂浮著幾具尸體,散發(fā)著刺鼻的惡臭,岸邊的碼頭早已破敗不堪,只剩下幾根腐朽的木樁孤零零的立在水中。
穿過小道,徐平向東而行,路過一座殘破的縣城,城門早已倒塌,城內(nèi)房屋十有八九都是斷壁殘垣,街道上荒無人煙,只有幾只野狗在啃食著不知名的腐肉。
城中唯一還算完整的建筑,竟是元武的兵營,門口兵卒個個精神抖擻,戒備森嚴,與城內(nèi)的荒涼景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見此情形,徐平快步繞開,反朝著附近路過的一老婦人打聽。
老婦人口中,這小縣原本還算繁華,兩年前元武大軍攻城時,梁軍與之激戰(zhàn)多日。城破之后,元武兵卒燒殺搶掠,縣內(nèi)百姓幾乎都死在了屠殺之中。
幸存者要么逃了,要么就成了流民,如今城內(nèi)只剩下元武的駐軍,以及少數(shù)茍延殘喘的老幼。
聽聞此,徐平微微瞇眼?!澳銈儭瓚?yīng)當(dāng)對元人恨之入骨吧?!?
“恨?有什么資格恨?”老婦人說起,眼中滿是恐懼與憤恨,“可憐我家中還有幾歲的小娃子,咱們只求活下去,這樣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是個頭吶……”
不光此地,盛安周邊的幾個縣城,情況幾乎與這座小縣大同小異,皆是一片狼藉。
元武雖占據(jù)了陳州兩年,卻并未著力治理,反而一味地掠奪資源,壓榨百姓,致使民不聊生,怨聲載道。
武成乾的善,恐怕只針對他元武人,甚至于元武人都不一定…….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