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谷站在原地,笑了起來。
他已是花甲之年,鬢角染霜,卻依舊精神矍鑠。
見太子如此模樣,他拱手道:“殿下,放寬心。老臣與徐詹事相識多年,深知他看人眼光毒辣。徐詹事耗時兩月,不遠千里去西北請林將軍,光憑他回來說的那些事情,老臣便可斷定,這林將軍絕不是二皇子能招攬的人才!殿下不必緊張……”
“話雖如此,可是……我、我……唉!”趙珩嘆了口氣。
李若谷跟隨太子許多年,如何不了解太子此刻心中的波瀾。
他苦心勸道:“殿下仁厚愛民,這些年為百姓做的實事,朝野上下有目共睹。林將軍在西北時,想必也有所耳聞。徐詹事已將東宮的困境、殿下的誠意一一告知,林將軍既肯隨他而來,便已是存了相助之心。殿下如今這般緊張,反倒失了東宮的氣度,也辜負了徐詹事的苦心,更會讓林將軍看輕了?!?
趙珩一愣:“是??!老師說得對,我……孤,孤不能讓林川看輕!”
李若谷點點頭:“殿下只需以誠心待之,不必急于求成。林將軍是性情中人,定然能感受到殿下的一片赤誠。況且,如今局勢雖險,但危中有機,林將軍的到來,本就是轉(zhuǎn)機。殿下與其在此焦慮不安,不如整理心緒,以最佳姿態(tài)見他,讓他知道,追隨東宮,絕非所托非人?!?
趙珩聽了這番話,緊蹙的眉頭舒展開來。
他深吸一口氣,自嘲地搖了搖頭:“孤確實太過急躁了……只是這機會,孤實在輸不起?!?
話音未落,外面響起太監(jiān)的傳報。
“殿下,徐詹事帶林將軍到了。”
趙珩心頭一顫,強忍住心頭的激動:“快!快傳??!”
殿門被內(nèi)侍輕輕推開,日光順著門縫涌進來,先映出徐文彥略顯佝僂的身影。
他側(cè)身站在一旁,伸手做出“請”的姿態(tài)。
隨后,一道挺拔的身影便踏入了殿內(nèi)。
林川身著一身玄色勁裝,陸沉月跟在他身側(cè),照舊一身黑裙。
兩人進了殿內(nèi),卻絲毫沒有他人那種唯唯諾諾的感覺,反倒目光清亮,好奇地打量著殿內(nèi)陳設(shè)。
林川看到站在正中的身影,便知道,這就是太子了。
“臣林川,攜內(nèi)子陸沉月,參見太子殿下?!?
林川上前一步,與陸沉月一同拱手行禮。
方才徐文彥已經(jīng)提醒過,不用跪拜。
趙珩望著眼前的人,心頭一陣恍惚,竟一時忘了回話。
他早從徐文彥口中聽過林川的模樣,可真見了面,才發(fā)覺傳聞不及真人半分。
那雙眼眸銳利如鷹,透著坦蕩,身上沒有半分官場中人的油滑。
倒像西北草原上的風,干凈又有力量。
“林將軍快請起,不必多禮?!?
趙珩連忙上前,伸手想去扶林川,剛伸出手,又想起自己太子的身份,指尖微微一頓,“一路辛苦將軍了,徐詹事說,你們路上還遇到了賊人?沒受傷吧?”
這話一出口,李若谷在一旁笑起來。
殿下終究還是把關(guān)切放在了前頭,倒少了些儲君的端著。
林川直起身,目光落在趙珩臉上。
他本以為太子殿下會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可此刻看來,眼前的人雖身著太子常服,卻沒有半分盛氣凌人,甚至,沒有半點王者的威嚴。
他的眼底,帶著明顯的疲憊,鬢邊甚至能看到幾根白發(fā),方才說話時,表情還帶著緊張。
甚至,他剛才抬手時,那身常服的袖口邊緣,竟有一道針腳粗糙的補丁藏在衣褶里,想來是穿了許久也沒舍得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