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王安點頭,從賬冊中抽出一頁紅筆標注的清單。
“下官核對了近三年的收支記錄,發(fā)現(xiàn)短缺不是一時造成的。程近知在位時,每年都以各種借口挪用糧食,實則大多被他的親信倒賣,或是私下分給了家丁部曲,賬面上全是虛填的入庫記錄。”
他頓了頓,補充道:“倉里還有不少陳糧。去年的粟米和糜子有兩百多石,因倉儲潮濕發(fā)霉變質,已經(jīng)不能食用;還有部分小麥被蟲蛀,篩除后能食用的不足三成。下官已讓人將變質糧食單獨堆放,做了標記?!?
林川翻看著賬冊上的記錄,困惑道:“咱們這里地處西北,稻谷也好種?”
王安聞,連忙躬身解釋:“將軍有所不知,靈州雖在西北,卻占了黃河的便利。往年老城主在世的時候,修建了兩道古渠,引黃河水灌溉兩岸田地,開辟出不少水澆地。這些水澆地土質肥沃,能種稻麥,只是耗費人力頗多。春要修渠防淤,夏要護堤防澇,一畝稻田要比粟米多費三成工時,產量卻只夠糊口,所以百姓大多種粟米、糜黍,稻谷只種在最靠近渠口的上好地塊,多是官田或鄉(xiāng)紳的田地,收成后一部分上交官倉,一部分供自家食用?!?
他頓了頓,補充道:“倒是粟米、糜黍耐旱,就算年成稍差,靠天雨也能收個六成,是城里百姓和駐軍的主糧。只是程近知不管這些,年年按足額征收,連災年都不肯減免,百姓本就艱難,他還挪用官倉存糧,如今倉里不僅缺糧,好糧還被糟蹋了大半?!?
林川聽了,嘆口氣道:“種好糧這么不容易,程近知還敢這么糟踐……”
王安躬了躬身,沒敢回應。
林川心里盤算起來:靈州有黃河天險,又有舊渠,只要組織人手疏浚渠道,再新開幾條支渠,就能把兩岸大片荒灘改造成水澆地。如今收了上千降兵,正好可以搞軍墾,讓留下的兵士半兵半農,閑時拓荒種地,戰(zhàn)時拿起兵器守城,既解決了軍糧短缺的問題,又能讓兵士有活干、安下心,還能給靈州添些永久的基業(yè)。
不過此事,如何與接下來要進行的大規(guī)模養(yǎng)殖結合起來?
想到此處,他開口問道:
“王安,你既懂農事,我請教你一個問題……”
王安連忙躬身抱拳道:“將軍折煞下官了!有何吩咐,下官知無不!”
林川擺擺手:“鐮刀軍如今與羌人交好,我想借此機會,把肥羊養(yǎng)起來,填補軍需,惠及百姓,依你看,該如何進行?”
“羌人?”王安愣了愣,抬眼看向林川,“不知將軍說的,是哪一路的羌部?不同地方的羌人習性可差得遠呢!”
“哦?你倒說說看?!?
“下官在靈州任職多年,也常跟往來的商隊閑談?!?
王安回道,“從榆林川往西到靈州,這一路戈壁灘上有多個羌部,有沙窩部、駝城部、橫山部、河灘部,他們是折氏羌和白馬羌的分支,都是老羌人,世代守著這片地界,以養(yǎng)羊、趕駝為生,性子溫和,從不劫掠商旅,還常跟漢人換鹽、換布匹,好打交道得很?!?
林川點點頭,示意他繼續(xù)說。
王安繼續(xù)道:“可過了黃河,往興州、武威去,就是河西走廊的入口,那一帶全是黨項羌的地盤。像野利部、沒藏部,還有拓跋部的分支,個個桀驁難馴,不僅敵視漢人,還常劫掠周邊小羌部,以往靈州往河西去的商隊,十有六七都被他們搶過,兇險得很?!?
林川笑起來:“我說的羌人,就是你剛才提到的駝城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