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真相大白。

“所以說，黃郎就是齊休，齊休就是黃郎？”奈文霖臉色煞白，雙手死死握著拳，說這話時，嘴唇難以自抑的抖動，淚水如斷線的風(fēng)箏，大顆大顆滴落。

一想到自己的第一次，原來交給了幾十年欲殺之而后快的死仇，自己這個笨蛋還把滿腔心意，全寄托在對方身上，奈文霖就禁不住心中作嘔，連活下去的勇氣都快沒了。

眼前人事不知的齊休，躺在蛇洞最深處，一個石臺上大叢翠綠的長生苔中，血手印的腐蝕之力被長生苔濃郁的生命力拖著，傷勢暫時被壓制住。

齊妝盤膝閉目，守在石臺之前，如此局面，她不知道該怎么攙和。而此地主人，人面紋蛇在奈文霖身后，瞇著還有些惺忪的睡眼，同樣頗具惡意地盯著楚秦三人，巨大的蛇尾一擺一擺，似乎隨時都會揮舞攻擊。

獸類盤踞一地，一般都是因為此地有值得它守護的物事，或是天才地寶，或是靈草靈地。

而趙瑤這好姐妹為了救人，趁自己熟睡的機會，不經(jīng)同意就私自將齊休帶進此地，用掉許多自家視若性命的長生苔，實在令她感到憤怒。

畢竟獸類天性自私，即便是人面紋蛇這種化形極為迅的古獸。上次為了報答齊休救下奈文霖性命，她送一小片可以，如今被毀了這許多，哪還會顧什么姐妹情。

更何況趙瑤還欺騙了大家，讓她另一個好姐妹如此傷心。

“咳咳，你們聽我說……”一襲紅衣的趙瑤難得處在清醒狀態(tài)，悄悄把身子挪到兩撥人之間，擋住她們對齊休仇視的目光，

“我家這掌門是個好人……”

“當(dāng)年我才八歲，快凍死在路邊的時候……”從她八歲時一路乞討到仙林坳，然后被齊休做主，給了個參加登仙大會的機緣說起。

連年的戰(zhàn)斗，平時瑣碎的小事，齊休如何如何像個笨拙的老母雞，張開沒啥戰(zhàn)斗力的羽翼，將自己這些弟子們護在身后。

在白山艱難掙扎，剛剛安定下來，偏偏自己又入了魔，齊休并不以她為累贅，盡力補給、保護，甚至那現(xiàn)在正用來遮掩蛇洞的石板門重寶，說給就給也在所不惜。

說到動情處，聲淚俱下，把一切能證明齊休是個好人的例子，都給舉了出來。

齊妝在旁聽到，也不由暗暗動容。她回想起了當(dāng)年被羅鳳奪舍不成，得以重回人間，懵懵懂懂隨著莫劍心到楚秦門，第一次見到齊休的往事。

還有出外尋找機緣受挫時，被齊休一語點醒，才得已頓悟筑基，開啟修真大道。

“只是這趙瑤，似乎對掌門有些奇怪的情愫……”她心里暗暗想著。

“奈文霖，我騙了你，你又何嘗沒有騙我……”說到最后，趙瑤盯著奈文霖的眼睛，冷冷道：“剛認(rèn)識時，我說我叫小紅，你也沒說你叫奈文霖吧？沒得我騙你就是騙，你騙我就不是騙了？還有，當(dāng)年你家攻楚秦山，我們只是自保而已，為此，我連丈夫都死了，還因此埋下了入魔的種子。難不成你家贏了，不滅我楚秦門？不殺我？不殺我家掌門？”奈文霖只顧著哭，扭頭不答。

“哼哼。”趙瑤又道：“說起來，我家掌門救了你兩次了，當(dāng)年楚秦山下，要不是戚長勝愛慕你，求到我家掌門……”

“別說了！”趙瑤提起戚長勝，終于觸碰到奈文霖的虧心事。戚長勝好歹對她不錯，縱然曾是敵人，但并沒有道義殺死對方，不過奈文霖當(dāng)時剛剛?cè)肽?，最是情緒不穩(wěn)的時候……奈文霖哭著跑了，人面紋蛇正在猶豫要不要把齊休趕走，還是小黑湊到她耳邊咕噥了幾句好話，才不情不愿地離開了。

“呼……”洞內(nèi)只剩楚秦三人，趙瑤深深地舒了口氣。用語將局勢緩和住，算是她這向來只知道用武力的瘋女人常揮了。

“這里既然無法替掌門師叔療傷，我也不能再拖?！饼R妝估摸著形勢，還是要將齊休弄走，早一步到趙惡廉那，才能早一步安心。

“別……”趙瑤說了好多話，也留了好多眼淚，眼泡紅腫著，難得地露出柔弱神態(tài)。

“奈文霖當(dāng)年是奈文氏的掌上明珠，她家傳病氣雖然是用來攻敵的，但其實治病行醫(yī)一道上底蘊也不弱。自從掌門師兄用祛病功德幡將她病氣抽去，極少入魔之后，她便時常將家傳醫(yī)書拿出來研讀，這些年在她手下，幾乎沒有治不好的飛禽走獸。她其實心腸不壞，等我再去求求她……”齊妝雖弄不清楚內(nèi)里男男女女的一團爛賬，但也不弄清楚，只好約定，可以等趙瑤三天。

但是趙瑤這魔女做事哪能靠譜，轉(zhuǎn)頭出去就重新入魔的她，馬上把先前所說拋之腦后。

另起爐灶，打算偷偷挾持奈文霖，逼迫她替齊休療傷，剛剛得手，便被提高戒備的人面紋蛇抓了個現(xiàn)行。

“嘶嘶……”人面紋蛇氣得蛇信直吐，這下終于動了真怒，不光要趕齊休、齊妝走，連對自家姐妹下手的趙瑤，也不愿再收留了。

齊妝本來就信不過手下敗將奈文家的醫(yī)術(shù)，覺得在這純屬浪費時間，而且這兒人類、魔修、古獸、靈獸關(guān)系糾葛亂七八糟，攙和進來毫無益處，離開正是求之不得。

照老樣子裹起齊休，剛想飛起快趕路，才現(xiàn)趙瑤正一步一回頭，舍不得走。

“快走吧！”齊妝催促道。

“我現(xiàn)在能到哪去呢？”又恢復(fù)了清醒，萬分后悔的趙瑤哭著說。這話提醒了齊妝，趙瑤可是魔修，踏出醒獅谷就是找死，至于其他地方，又有哪里比人面紋蛇這里安全適意呢？

天大地大，似乎已無她的容身之處了。

“這？”齊妝不是齊休那樣有主意的人，連勸都不知道如何勸她。舉目回望，遠(yuǎn)方高處盤著一只長蛇，應(yīng)該是人面紋蛇也在看著這邊，也不知道是監(jiān)視，還是在送行。

“總歸有辦法的?！狈凑亲?，去個能呆住的地方就是了，齊妝好歹在醒獅谷里親身經(jīng)歷了一段旅途，算是有點經(jīng)驗。

想了想，將那只四翅天鷹的領(lǐng)地方位和實力告訴了趙瑤，這一路上，就那只天鷹實力不怎樣，而且小弟被展仇殺得差不多了，憑趙瑤的能力，應(yīng)該能把地盤搶下來落腳。

但是這樣，兩人就得一南一北，分道揚鑣了。

“照顧好他?！壁w瑤哭成了個淚人，哪還有一點魔女的氣勢，愛憐地看了眼血糊糊的齊休，終于千腸百轉(zhuǎn)，梨花帶雨地慢慢踱往南方。

殘陽孤影，美人獨行，齊妝看到這一幕，心中特別感慨，

“我外號雖然是‘劍魔’，一樣也沒了丈夫，但可是比她要幸運、幸福多了?！钡崎T師兄一離開長生苔所在，傷情又開始惡化，顧不得再傷春悲秋，收攝心情，往北邊趙惡廉的營地出。

餐風(fēng)露宿，一刻不停，很快趕到先前通過的第一條蛇道，從這里出來的地方，就該是先前和顧嘆分手處，離趙惡廉營地不遠(yuǎn)了。

齊休氣息微弱到幾不可聞，最多只能說剩下半口氣而已。

“如果這次，掌門師兄不幸，展仇又真的死了，以我的性格見識，又如何能支持楚秦門呢？”齊妝越想越為難，甚至起了將挑子一撂，自己出去做散修的想法。

“隨心而動，隨遇而安，這種勞心之事，想必是不適合我的吧？”

“但是這樣，掌門師兄在九泉之下，恐怕也不會原諒自己?！毙膬?nèi)糾結(jié)，難免放松了警惕，剛剛看到蛇道出口處的天光，忽然頭被什么硬物一擊，昏過去前，只看到一只黑色小鳥掠過的身影。

……

“小玲姐姐，你為什么要救他？”

“是因為你喜歡他么？”

“還是說，你想殺死他?。俊?

“他傷害了你么？為什么你們都很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