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良雖然缺陷多多,但他有眼力,會巴結(jié),齊休已把先期投入付過,以后這里除了拿紅,沒什么大事,又有廣匯閣奉行答應照應,他只用平時探探風向,將坊間傳聞按時匯報即可,應該做得來。
沈良從一個落魄的低階修士,搖身一變,成了羅山坊第五大股的常駐奉行,對齊休感激涕零,跪在地上大哭磕頭,心說不虧我拍掌門這么多年馬屁。
帶著弟子們出來,廣匯閣店鋪奉行一路相送到坊市門口,他雖然當時硬氣,但是心里其實也虛,白山散修可是什么都干得出來,大難不死,算是承了齊休一個人情。
……
一階幻木靈梭緩緩在楚秦山殿前廣場降落,齊妝早已等在那里,秦唯喻見到老婆,第一個撲了下去,兩人久別重逢,哭笑一會,就回自家靜室說悄悄話去了。
齊休見她雖并未筑基,但精神似乎不錯,畢竟人能活著回來,比什么都好。
連逢喜事,齊休那叫一個通身舒泰,將四位妻妾帶到精舍之中,做了場無遮大會。
敏娘,玥兒和闞芹三女,和熊黛兒有些不對付,一直不肯同時伺候齊休。這次熊黛兒算是立了一大功,齊休又用了些強,半推半就之下,終于攪合在了一起,盡去前嫌。
夜深,一男四女,五具赤條條的身體,正沒羞沒臊地相擁熟睡,齊休忽然心中一動,披上衣服,漫步出門。
……
“掌門師叔……”
齊妝將手中花帕一翻,輕道聲福。
她一直改不了這個習慣,齊休也只好放棄糾正,隨她樂意。
齊妝如今已年近六十,皮膚本就有些異于常人的慘白,深夜月下,臉蛋被高高的顴骨襯得發(fā)亮,配上臉上的褶子,愈發(fā)顯得難看。
這鴛鴦譜是自家點的,齊休只有暗暗對秦唯喻道聲抱歉,問道:“找我何事?”
“沒什么,只是這次出去尋找筑基機緣,一無所獲,有些煩悶,想來找掌門師叔傾訴一番?!?
齊妝的談吐,這些年倒是改得優(yōu)雅不少,“我機緣所在,竟是以前服侍過的黃府……”
“那里還是黃家后人生活著,已不知和當年隔了多少代了。”
“當年那個死鬼丈夫的墳墓沒有找到,只找到我伺候過幾位后宅主子的……”
“我在那尋啊,找啊,筑基機緣根本沒有出現(xiàn),只有那些老爺小姐,更夫雜役的凡俗生活……”
“后來我索性,扮作凡人,去做了黃家的漿洗下人,重新過起了以前的人生,竟然發(fā)現(xiàn)毫無阻礙,依舊得心應手?!?
“天天和一幫洗衣婆娘說笑談樂,日子倒也過得順心?!?
“后來被一名管事無意發(fā)現(xiàn)我識字,讓我去見女主人,要提拔我做內(nèi)宅使喚婆子……”
“那管事叫我對女主人跪下磕頭,我卻發(fā)現(xiàn)再也跪不下去?!?
“于是我被趕了出來,雖機緣未遇,心中卻已再無留戀,離開了那里,回轉(zhuǎn)山門……”
齊妝說完,已淚流成河。
齊休想了想,開解道:“機緣之說,非是要遇緣,而是要求,要想?!?
“我當年和你一樣,未得機緣,回來之后,和余德諾對談,卻無意中頓悟了?!?
“你說你重過以前人生,依舊無礙,過得也算舒心,等到要跪一個凡夫俗子時,卻再也跪不下去了。你是沒變,還是變了呢?”
“先賢有云:……”
還未說完,齊妝忽然雙目呆呆,神彩漸失,口中不住呢喃,“我是變了?還是沒變呢?……”
齊休閉口肅立,陪護一旁,就看她能不能參悟些什么了。
過了許久,天都亮了,齊妝還在苦苦思索。
熊黛兒和敏娘有說有笑,像對姐妹般一齊出門,看上去芥蒂已然全消。齊休袍袖一揮,將她們趕回門里去,又沖齊妝一努嘴,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熊黛兒練氣圓滿,大概知道是個什么情況,懂事地和敏娘回轉(zhuǎn)屋內(nèi)。
終于,直到日已當中,齊妝雙目回復清明,留下兩行清淚,口中念曰:“人生雖有百年期,不求大道出迷離;一生多在水中泡,常做棺內(nèi)昏眠尸;說是不求偶得遇,遇之不練是愚癡;嬰兒是一含真氣,十月胎圓入圣基?!?
一詩做完,周身似乎被薄薄一層大道真意包裹,靈力不時散逸,已是啟動筑基機緣之相了。
齊休一指定住她不斷散失的靈力,送她回到靜室,齊妝拉著秦唯喻囑咐一番后事,便從內(nèi)封上了靜室門戶。
門中練氣后期弟子眾多,筑基所需之物,齊休早已備了多份,成與不成,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三月之后,楚秦山天地靈氣劇烈波動,往齊妝所在靜室奔騰涌入,草木等物,統(tǒng)統(tǒng)向那個方向倒伏,似乎在跪拜朝拜,有些和當年魏元結(jié)丹相似,只是場面小了許多。
天地異象持續(xù)了許久,忽然又轉(zhuǎn)平靜,萬物回復如初,似乎剛才一切只是虛幻。
一片大道祥云,在山頂天空閃了一閃,馬上又消失無蹤,軌跡難尋。
張世石不知何時,已走到了齊休身后,艷羨地看著祥云消失的天空,輕輕說道:“眼看在這新楚秦山坐穩(wěn)了,如今一門又有三筑基,掌門師叔,您也算我楚秦,有大成就之人了。”
齊休灑然一笑,回道:“所謂有成成何事?各人自有各緣機?!?
……
第十卷終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