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凌兒心境上的巨變，也給小人皇出了一個超級難題。

要選她嗎？

若是選了她，那屠盡楊家滿門，在暗中推波助瀾的厲鬼宗，又要如何處置呢？魔女與烏蒙的結(jié)局又該如何書寫呢？

若是選了她，那在落神山埋盡兩萬兵甲，設(shè)計殺了楊老爺子的四城城主家族，又該何去何從呢？

小壞王可以指望著楊玲兒在登臺后，能“大度”的與這些人化解血仇，冰釋前嫌嗎？

這是不可能的，更是違背人性的。

最重要的是，他也沒有資格要求楊凌兒這樣做啊。

這些在仙瀾五城扎根極深，甚至存在了千年之久的世家古族，以及龍家的厲鬼宗私兵們，與楊凌兒是絕對不能共存的。

要為了五城之未來，一次性斬草除根嗎？

可這與龍玉清的行事風(fēng)格，又有何區(qū)別？究竟要斬草“多少”，才算所謂的梟雄之果斷，之英明呢？

若是不斬草除根，只選擇以強(qiáng)硬的手腕，驅(qū)散四大家族，流放厲鬼宗，那這些人或是飽含著仇恨離開，或是被剝奪了一切榮華富貴而離開，那心有不甘的情況下，還會不會留下一地隱患，而卷土重來呢？

但不選楊凌兒，那又要選誰呢？

到底誰才是真正適合掌權(quán)潮龍城五城的明主呢？

魔女是嗎？

四大城主是嗎？

才僅僅只有十來歲的小不點是嗎？

他們都不是……

或許“他”的能力，理想，抱負(fù)，都配得上五城之主，但他心中的道，與任也，與“園區(qū)精神”都格格不入。

其實，小壞王回到潮龍城后，等了他很久，也問了兩次，可都沒有得到自己心中認(rèn)可的回答。

所以，今天的這個結(jié)局，也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小壞王就站在府衙的內(nèi)堂之中，內(nèi)心頓感無比迷茫與沉重。

楊玲兒坐在眼前的王座上，而他卻是那個王座之上的人。

他現(xiàn)在手里握著的是，曾經(jīng)天上群仙才配擁有的至高權(quán)柄，這種權(quán)柄看似可以肆意妄為，可以全憑個人喜好，但對于“人皇”二字來說，對于一位心有善念的人來說，卻太過沉重了。

也是到了現(xiàn)在，任也才清晰的感受到，姜煜前輩那寂滅群仙的一劍，其中蘊藏的余韻、余威……究竟是何等的恐怖？何等的令人坐立難安！

他被那一劍推到了九天之上，執(zhí)掌五城未來，乃至是引導(dǎo)九黎的未來，這每一個選擇，若想不違心，不違道，若想對得起那天地清明的這四個字……卻是太難了。

……

當(dāng)日，任也并沒有給楊凌兒任何回應(yīng)，也沒有按時去見四城城主，甚至連負(fù)責(zé)控制魔女的李彥，小侯爺?shù)热耍紱]有去見。

整整三天，任也既沒有返回人間客棧，也沒有與摯友們混在一塊，只是親自將龍玉清安葬在了龍家祖墳之中，而后便在五城的鬧市中游走。

他累了就隨便找個酒樓歇一會，酒足飯飽后，或是繼續(xù)游歷，或是坐在長街一角，看眼前的人來人往……

這五城依舊很亂，龍玉清的死訊目前還沒有完全擴(kuò)散，而四城的四十萬兵馬騎虎難下，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四位城主更是鬧不明白古皇傳人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在焦躁不安，惶惶不可終日的狀態(tài)中，開始上火，開始尿頻，尿急，尿等待。

五城之中，百姓們也都惶恐不安，不論是被大軍壓境的潮龍城，還是掌握主動權(quán)的另外四城，除了那些權(quán)貴們，以及等待瓜分利益的團(tuán)體外，就沒有一個人，心里是希望這一仗能快點打起來的……

他們很可憐，因為“選擇”的權(quán)力，從來都與他們無關(guān)。

走了三日，任也心中的迷茫之感，才逐漸散去；心中的信念也在入夜的萬家燈火中，更加堅定。

他一直在堅持著自己的道，所以也在這種道下，有了新的選擇。

……

自洞玄城回到了潮龍城后，任也便找到了李彥。

這狼哥對小壞王的了解，就像是大地了解粑粑一樣，他知道對方這幾日過的并不輕松，心中有關(guān)于選擇的“煩亂”，那可能比他和小歌姬，還有老劉之間的關(guān)系還要亂。

所以，他瞧著對方，干脆而又果斷的說道：“你先前說的事兒，哥哥能辦，也辦好了?！?

“謝謝哥哥?！比我卜笱苤?。

“你知道，為什么你說了，大家就會幫你嗎？”李彥笑問。

任也微微一怔，擺手道：“哥哥，我已經(jīng)很狼狽了，千萬別夸我?！?

“因為你不是“他”，這很關(guān)鍵。”李彥善意的溫暖著任也的“道”：“呵，尤其是對一位充滿銅臭味的商人來講，更為關(guān)鍵?！?

任也回過神，笑道：“呵，我最善于利用商人?！?

“轟！”

李彥不再多說，只呼喚出混元金斗，簡潔道：“她就在里面，我已經(jīng)撤去了神龍索與壓制之力。”

“放她出來吧?！比我颤c頭。

李彥一念起，那混元金斗所散發(fā)出的渾厚氣息，便頃刻間蕩然無存。

“刷！”

片刻后，一道衣衫凌亂，披頭散發(fā)，面頰上戴著鬼臉面具的女子，便自金斗中飛掠而出，且殺氣狂涌的盯著任也。

她便是先前被李彥等人擒下并控制的厲鬼宗魔女——龍青燕。

“朱子貴?。?！你心里認(rèn)為龍玉清對你，就只有利用與算計對嗎？！但你知道嗎？在你被追殺的時候，在你獨闖天驕?zhǔn)臅r候，他甚至不顧自己安危，也要讓我盡快回去護(hù)你！”

“甚至在你神禁護(hù)道人未曾現(xiàn)身之時，十五宗共起觀龍臺，天下無人能與其相爭，也無人敢為你撐腰時，他也幾次告知與我，厲鬼宗與古皇傳人早已形同一人，不論面對何等危局，都要與你堅定的站在一起！”

“我就不明白了！事情本已塵埃落定，潮龍城的隱患也盡數(shù)消散，只要你愿意點頭，這座古城便會迎來最理想的結(jié)局，也會迎來一位真正想改變現(xiàn)狀的君主！”

“可你偏偏不依不饒，偏偏非要較真？！但你想過嗎？若是你站在龍玉清的立場上，你會有得選嗎？你能確保自己做的比他更好嗎？你沒有看見那些骯臟，但他布局八年，我在暗中就是他的眼睛，這楊家將領(lǐng)中，絕不止一個楊明堂想過要殺他！”

“他人要殺我，我先動手，何錯之有啊？！”

“龍家千年祖業(yè)，他拿回來又什么錯？！”

“……！”

魔女聲音凄厲且悲愴，隱隱散發(fā)出的五品者氣息，也飽含著想要替龍玉清報仇的殺意。

任也站在她的身前，神色平靜的問道：“不談我，也不談楊家。只說你，若是有一天，你厲鬼宗這千名在野的修士，經(jīng)過數(shù)十年的歲月，統(tǒng)統(tǒng)更進(jìn)一步，三品的變四品，四品的變五品，你這五品的變六品，成為一股力量強(qiáng)大到不可忽視，又在暗中為他干盡屠戮之事的“暗面鬼宗”，那你覺得，你對他而，是不是就是今日的楊家呢？”

魔女聞，登時愣在原地。

“他若也覺得你是臟面，是他潛邸時不得不有的陰暗化身；又覺得這千名修士過于強(qiáng)大，且過于團(tuán)結(jié)……那他在不安中，也要把你作為一種代價抹除，你會怎么辦？”任也話語真摯的再問。

魔女足足沉默了十幾息后，才干脆而又果斷的回道：“若無龍家，便沒有今日的龍青燕。命都是父親給的，我弟弟要拿去，那給他便是了！”

若是別人說這話，任也是不一定會信的，但龍青燕說，他卻沒有絲毫懷疑。

八年前，對她和龍玉清處境而，這仙瀾宗就是不可推倒的仙山，隨便拎出來幾位五品，都可以讓他們粉身碎骨，但在這樣的情況下，她依舊選擇隱姓埋名，依舊選擇為龍玉清在暗中當(dāng)?shù)叮琅f選擇替養(yǎng)父報仇……

這份行為，配得上她剛剛說出去的話。

這龍青燕雖是一位女子，但卻比許多男子還懂得忠義與感恩，她先前舍命為任也護(hù)道，也僅僅就是為了弟弟的那傾其所有的賭注能有回響，所以，她的話里沒有虛。

并且，在她的三觀中，這九黎的善惡之分是非常模糊的，滅門，屠戮？那不過是每天都在各地上演的事情，對她而，這些犧牲都是奪回龍家祖業(yè)，而必須要付出的。

所以，她不糾結(jié)善惡，只是一位“幫親不幫理”的盲從之人。

任也瞧著她，輕聲道：“你想要殺我報仇，也不急于這一時。我們出去走一走吧，我?guī)闳ヒ粋€，只存在龍玉清冰冷意識中，但絕對沒有親眼見過的地方?！?

魔女雙手抖動的瞧著他，沉默不。

“我與你們一塊去?！崩顝┖芘履粫r腦抽，真就要向小壞王動手。

“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