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馮仁德微微點(diǎn)頭后,便目光明亮,語試探著問道:“劉兄,在剛剛天道的闡述中,可以明確地感覺到,這一關(guān)……考驗的是謀略心計,以及自身血引數(shù)量的積累。尤其是血引數(shù)量,它關(guān)乎到攻殺與防御……幾乎可以決定生死。嘿嘿,所以,我想問問,你現(xiàn)在積累到多少血引了?方便透露一下嗎?”
任也聞一愣,背手笑道:“不多也不少?!?
“你他娘的……這不是等于沒說嗎?!”馮仁德有些無語。
“說與不說,血引都在那里……?!比我查_始化身謎語人。
馮德仁聞,頓時撇嘴道:“老子怎么說也算是跟你共同經(jīng)歷過生死了,你跟我還賣關(guān)子?不仗義??!不過,你就是不說,我大概也能猜出來你的血引數(shù)量。你看,你光在西極山,就吃了夏鬼,中鬼,紫府傳人,以及黑刀莽夫的血引。而凌云兄又殺了老二春鬼,他等同于身上有兩份血引,這后來都被你吃了。哇,這樣一算……!”
任也與他并肩而行,卻只看著長街兩側(cè)的店鋪,沒有對馮仁德的估算有任何回應(yīng),就像是默認(rèn)了他的想法一樣。
……
時近中午,小壞王三人將整條小鎮(zhèn)長街的南側(cè)都逛了一遍,但卻沒有在商鋪購買什么東西。因為這些商鋪售賣的都是機(jī)緣,比如心經(jīng)典籍、符箓法寶、丹藥尸傀之類的東西。而這些機(jī)緣對接下來的人間擂一關(guān),都沒有什么實質(zhì)性的幫助。
烈陽高懸,兩大一小走著走著就來到了一處棺材鋪面前。
鋪內(nèi),一位孔武有力的漢子,百無聊賴地坐在椅子上,輕聲吆喝道:“打棺材,定棺材,改棺材……一切與入土有關(guān)的技藝,本鋪都可以辦到?!?
任也聽到吆喝聲,心中便有些好奇,并主動問道:“敢問店家,這改棺材是何意?。俊?
“一人的棺材,可改成兩人的。你家里若是死了雙親,需棺中躺兩人,便可找我……?!蹦强孜溆辛Φ臐h子,說話很是吉祥。
馮仁德聽完后,頓時一撇嘴:“咦——晦氣,晦氣!”
“我身后這具青銅棺能改嗎?”任也又問。
“可以啊?!睗h子點(diǎn)頭。
馮仁德一聽這話,雙眼頓時明亮了起來,很熱情地瞧著任也道:“哦,我明白了。這間棺材鋪的作用,是專門為血引者改造棺材用的。哎,劉兄,要不然,我們也改一下吧?!天一黑,咱們?nèi)齻€就并排排地躺在棺材里,這……這多親近啊。而且,萬一后面找到一位女道友同行,我三人亦可戰(zhàn)她啊?!?
“獅虎,真的會有女道友嗎?”小不點(diǎn)在此事上愈發(fā)成熟,這主要源于他那不靠譜的儲師伯的諄諄教導(dǎo)。
“啪!”
任也上去就是一巴掌,且瞪著眼珠子,厲色道:“小小年紀(jì),你的思想竟如此骯臟!做人不能這樣,要行得正,走得直,明白嗎?”
“哦?!毙〔稽c(diǎn)憨乎乎地點(diǎn)頭。
“童無忌,哈哈,劉兄莫要與他一般見識。”馮仁德順嘴插了一句。
就在此時,任也抬頭看向馮仁德,笑著問道:“馮兄,你覺得我剛才說的話,到底對不對啊?”
這一問實在是有些突然,讓馮仁德明顯愣了一下。
他停頓了一小會兒,才眨了眨眼睛,撓頭道:“這話自然是對的啊?!?
“嗯。”
任也沐浴在陽光之中,面容和善地招呼道:“走,旁邊有個酒樓,我們過去坐坐?!?
“好!”
馮仁德面向憨直,十分豪爽道:“走了這么久,終于到了人間擂。今天開心得很,我請你們大吃一頓,喝好酒,吃大肉!”
一向愛吃的小不點(diǎn),在聽到這話后,卻敏銳地看了一眼師傅,見他沒回應(yīng)后,便也沒有流露出太多開心的神色。
小孩子對情緒的捕捉,其實是很敏感的。他心里隱隱覺得,師父剛才罵他的那句話,是不太對勁的,是意有所指的……因為以前,都是師父主動跟他講葷段子,毫無德行可。
不多時,三人來到酒樓之中,并點(diǎn)了一桌豐盛的酒菜。
店小二忙前忙后,沒多一會兒,便將涼菜和美酒上桌。
馮德仁主動為任也倒了一杯,并齜牙道:“呵呵,咱們兄弟二人,這三個月以來,遭的罪,吃的苦,就不再說了。但今日到了第二關(guān),確實值得慶祝。這一杯,你我當(dāng)同飲……!”
任也瞧著他,卻輕輕將酒杯推遠(yuǎn),雙眸明亮地回道:“馮兄,這一杯不急著喝。你我二人相識很短,所以……我有一些家傳的興趣愛好,你是不清楚的。”
“呦?!什么興趣愛好?”馮仁德放下酒杯,露出了一副好奇的模樣。
“我的父親是寫話本小說的,所以,我自小就很愛講故事?!比我渤烈靼肷?,聲音溫和道:“馮兄,我今天也給你講一個故事,怎么樣?”
“好哇,以故事下酒,才能助興啊?!瘪T仁德露出一副豪放不羈之態(tài),爽快點(diǎn)頭:“你且與我講來,若是講得好,我再給你五萬星源作為賞錢,哈哈哈!”
“好,這個故事說話便來?!比我矒u頭晃腦,像是一個說書人一樣講道:“從前呢,有一個人外表長得憨厚樸實,行事作風(fēng)也很狂放,不拘小節(jié),乃是一副仗義的江湖豪俠模樣。但實則……這個人卻心細(xì)如發(fā),腹有韜略與城府,是一個難得的聰明人。”
“也正是因為此人的心思細(xì)膩,城府極深,所以他才能從寒門中殺出,自底層中逆天改命,成為人人尊重的神通者?!?
“這人閱歷極深,也定然看盡了人間冷暖,所以總是喜歡獨(dú)行。偶有一次,大機(jī)緣來臨……他得到了極為珍貴的秘境入門信物,便千里迢迢地趕到這處險地,準(zhǔn)備放手一搏。”
“入了秘境險地后,一次非常偶然的機(jī)會,他認(rèn)識了另外一位同行之人。而后,這位聰明人,便抱著一個人也是走,兩個人也是逛的心態(tài),主動與對方提出了同行的邀請。而被邀請的那人,起初也覺得此人面相憨直,生性質(zhì)樸,可以結(jié)伴上路?!?
“二人領(lǐng)著一位幼童,一路同行了十?dāng)?shù)日,共甘苦,共患難,本以為已經(jīng)結(jié)下了深厚的友誼?!?
“卻不料,那位領(lǐng)著孩子,且被邀同行的人,卻因為得罪的人太多,所以在一處險要地域中,被人攔住了去路。他為了不連累那位聰明人,便主動勸其離開,并先行通過險地?!?
“那位聰明人,起初也選擇了走,但中途卻又折返了回來。被邀同行的人,便主動問他……你為何去而復(fù)返?!?
“那位聰明人說,咱們是朋友,這九九八十一難都過來了,此刻自當(dāng)共進(jìn)退,共患難?!?
“起初,同行之人聽到這話后,心里自然是極暖的,但這人間現(xiàn)實卻是十分冰冷的。事后,他猜測那位聰明人,并不是為了友情返回,而是當(dāng)時那種情況,他根本就沒有辦法單獨(dú)離開……?!?
“為何?因為那聰明人通過孩子,通過那攔路鬼的話語中得知,與他同行的人,極大概率就是人人喊打的古皇傳人。而他與古皇傳人,已經(jīng)在險地之外的荒野中待了數(shù)日,周遭的天驕也都知道,此二人同行,乃是結(jié)伴的朋友。此刻,他即便轉(zhuǎn)身離去,那群天驕也不會容納他,攔路的惡鬼更不會放他過去。甚至若有天驕與惡鬼挑明了,聰明人與古皇傳人同行一事,他可能都會有生命之憂。”
“所以,他去而復(fù)還,并用最動情的話,賣了一個人情給古皇傳人?!?
“其次,他選擇繼續(xù)與古皇傳人待在一塊,無非是饞對方的氣運(yùn),想要謀取一些機(jī)緣利益,提升自身?!?
任也說到這里時,依舊笑著問道:“我這個故事講得可對?”
馮仁德聽到這些話后,目光愕然,臉色也不受控制地泛起慘白之色。
“劉兄,你此未免太過……?!”
“莫急,莫急,你且先聽我講完這個故事。”任也擺了擺手,話語平穩(wěn)道:“進(jìn)攻險地,迎戰(zhàn)惡鬼,第一個拔劍而起的是死去的凌云,而聰明人則一直躲在他的身后,進(jìn)可攻,退可守。古皇傳人戰(zhàn)惡鬼,在險地之上,率先殺了一鬼,而劍落時,聰明人則第一時間就上去搶血引了,并且成功了?!?
“五鬼死其三,剩下兩個逃命時,古皇傳人與凌云舍命追趕,最終拼死將二鬼斬盡,且凌云兄也死在了大戰(zhàn)之中。而待一切塵埃落定后,聰明人便又適時地出現(xiàn),并聲稱自己在剛剛一戰(zhàn)中,受了一些輕傷,這才來遲了?!?
“他勸古皇傳人,此刻最好掉頭就走,不要再返回險地了。而對方心里藏著一口惡氣,自要返回行殺人之事?!?
“這聰明人勸阻無果,便眼看著古皇傳人消失,且在他獨(dú)自面對所有天驕時,也并未現(xiàn)身。只是又等到一切塵埃落地,才遲遲出現(xiàn)。”
“這一路上,聰明人面對毫無利益,且要決定生死之事時,從來都是要遲一步的,要慢半分的。”
任也說到這里,略微停頓了一下:“惡鬼之首,死之前曾說過一句話。他說此間大部分人看向險地時,看到的都是罪心二字,且那位聰明人……應(yīng)該也是如此?!?
“不過,我個人覺得以此事來判別一個人的品性、德行,卻是屬實可笑愚昧。因為我身邊的很多人,如果站在橋頭,那看到的可能也是罪心二字,但這并不會妨礙,我們會生死相依,會是一輩子的摯友?!?
“為何?因為是人就不可能沒有品性上的瑕疵,這大道與罪心,也并非是衡量一個人的絕對標(biāo)準(zhǔn)。我的一些朋友,或許在某些事情上,較為偏激且有執(zhí)念……但他們對我,卻從未有過虧欠。且在大德行上,也從未有過危害人間之意?!?
“所以我想,天道設(shè)下此局,并非是想給人心定性,而是在隱喻,這世間本就無黑白。即便像五鬼那樣的王八蛋,他們竟也會有生死與共的兄弟之情?!?
任也說到這里,便拿起那杯酒,目光清澈地瞧著一臉錯愕的馮仁德,一字一頓道:“你我二人本就相識沒有多久,你的處處算計也好,處處留力也罷,這完全談不上什么人品、道德問題。面對一位陌生人,誰如此行事,誰為自己謀求利益,這都沒有什么錯。”
“只不過,罪心二字,雖不能給人心定性,但你次次遲來的‘仗義’,卻與我走的路,是截然不同的兩條路?!?
他端著酒杯,直不諱道:“我不是這樣的人,所以兩路不同,便不能相融。這硬走下去,若是因為一些利益反目成仇,相互廝殺……那就太不值當(dāng)了?!?
“這杯酒,敬這近三個月以來的榮辱與共。飲完后,你我便大路朝天各走半邊?!?
馮仁德瞧著他,臉色極為復(fù)雜,甚至雙眼中有一種謊被當(dāng)面戳穿的陰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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