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這種頂級的掠食者,才能完完全全的發(fā)揮出皇帝的權(quán)力。才是真皇帝。一分權(quán)力都不外溢。而這一條龍,連自己的子嗣都不能是龍。
而皇帝這個職業(yè),就需要一條龍,這是一個以一人治天下的職位。不是人中之龍,根本玩不轉(zhuǎn)。
朱祁鎮(zhèn)張張嘴,好像對太子說些什么?卻什么也說不出來。
父子之間,有一道深深的隔閡。
果然如太子所說的一樣,剛剛有很多話想說,但是此刻卻什么也想說了。
朱祁鎮(zhèn)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出巡以來,所見之風光,唯有北海極光,最令人迷醉,雖然苦寒,但是而今也凍不掉你。你既然在南洋待膩了,就去北海吧。”
太子輕輕一笑,說道:“臣北海王朱見濬,拜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祁鎮(zhèn)說道:“你有什么人要照顧嗎?”
太子說道:“請父皇放心,兒臣不會讓父皇為難的?!?
朱祁鎮(zhèn)站立許久,轉(zhuǎn)身大步而走,懷恩行了一禮,跟了出來。回到寢宮之后,朱祁鎮(zhèn)癱軟在床上,雙目直愣愣的看著屋頂,終于失眠了。
就在這個時候。
太子也呆呆的坐在房間之中,任月光一點點的爬上他的臉龐,整個人就好像從死亡之中清醒過來,冰冷如霜。
太子從頭發(fā)之中翻出一個蠟丸。
太子畢竟是太子,即便而今成為了階下囚。也有應有的待遇,上上下下不敢有一絲的怠慢。
只是將他身上武器,與各種藥物取走了,也不敢有其他的動作。這就讓太子事先準備的這一顆毒藥保存了下來,他在月光之下,捏碎了蠟丸,將這其中小指頭大小的藥丸取出,這是南疆秘制的毒藥,只要一吃下去,神仙難救。
這是太子為自己的準備的,一點也沒有毒藥的各種難聞的味道,反而有一種香甜的味道。
太子心中暗道:“或許今日之事,早有征兆,太子渠壞,太子還能活嗎?去休,去休。”
對于一個政治家來說,政治上的死亡,甚至要比身體上的死亡更加難以接受,今日的局面,太子非常清楚。他在政治上已經(jīng)死亡了。這副臭皮囊也沒有什么用處了。
太子一口將這蜜丸吞下來,卻卡在喉嚨之中,咳嗽了好一陣子才咽了下去,太子只覺得渾身五臟六腑都被這咳嗽震動的移位,難受之極,似乎有東西想要從胸腹之中飛竄出來。
這也是太子為什么這么著急的另外一個原因。
他久在南洋,多病纏身,等不了太久了。
太子死亡這一件事情,是在第二天才被人發(fā)現(xiàn)的,報到了朱祁鎮(zhèn)身前。
朱祁鎮(zhèn)正在讓懷恩梳頭。聽見這個消息,猛地起身,崩斷了不知道多少根白發(fā)。說道:“你說什么?”
以懷恩為首的所有太監(jiān),都跪在地面之上,大氣也不敢喘。
只有剛剛報信的那個太監(jiān),說道:“太子,太子,太子沒了?!?
朱祁鎮(zhèn)猛地坐在椅子上,似哭似笑的說道:“好,好,好,死的好。死的好?!?
太子之死,不知道讓內(nèi)外多少大臣安心,特別是那些平叛有功的大臣,他們最擔心的就是太子復起,而今卻是給了他們一顆定心丸,也讓很多人松了一口氣,比如與太子有牽連的人。
以太子奪門這一件事情說引發(fā)的政治危機,還不等朱祁鎮(zhèn)去解決,就因太子之死,而去了大半。
這豈不是一件好事,大好事嗎?
但是朱祁鎮(zhèn)卻不知道怎么的,不知不覺淚流滿面,似乎當年那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朝氣蓬勃,騎著白發(fā),手持弓箭,說道:“父皇,我去也。”隨即消失在天邊。
此刻他真的走了。
朱見濬這三個字,雖然墨跡未干,但也寫進歷史。
這一瞬間,朱祁鎮(zhèn)有了深深的厭倦感,對于所有勾心斗角,爾虞我詐,有了深深的厭惡感,捫心自問,這么多年來,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事情?
他不知道。
他一刻也不想待在南京了。不過他還不能立即走,有一件事情,他還要做,就是太子的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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