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因為這銅錢之上,有這么多的問題。周忱也知道,錢法上的問題,決計不是一個鑄銅錢,鑄銀錢能夠解決的。
鑄銅錢還好說。
畢竟而今通用的銀兩也有很多問題,歷史的銀兩,可不是在電視劇里面演得閃閃發(fā)亮的那種,都是黑不溜秋的好像是石頭一般。
還有因為各地熔鑄的成分也不一樣。
別的不說,給宮中的金花銀,為什么說是金花銀,就是因為金花銀乃是對白銀純度一種稱呼。
幾乎是明代工藝能提純到最純的白銀了。各地供奉上京的白銀標(biāo)準(zhǔn)。
至于地方用的白銀,卻又是各種不一樣。
用銀元,在周忱來說,與金花銀方案差不多而已,反正都是大額支付。還有錢息。
但是銅錢的問題,絕非多鑄造一些銅錢就可以解決的。
楊溥默默聽了周忱的話,默默從袖子里面掏出十幾個銅錢,一一的擺在了桌面之上,這十幾枚銅錢,卻是沒有一個是相同的。楊溥嘆息一聲,說道:“恂如,我雖然老朽,但還沒有到不知銅錢為何物的時候了?!?
“錢法之亂,我豈能不知道。這不是一重申禁令,大量鑄錢就能解決的了。必須抽絲剝繭,徐徐為之。我已經(jīng)準(zhǔn)備讓工部以云南有銅,但是路途遙遠(yuǎn),于京中鑄錢,耗費太大為由,請云南設(shè)寶泉局,專司鑄錢。由兵部尚書,云貴總督王驥掌管。也算是朝廷撥給云南的軍費了。”
明初雖然各省都設(shè)了寶泉局,但是后來寶鈔大興,這些都又撤了。
“等這一件事情先拖著即可?!?
周忱一時間沉默了,似乎再揣測楊溥將這一件事情在御前
瞞下來的原因。
楊溥輕輕一嘆,說道:“我知道,你的伯樂是東里公。真是你不知道,我與東里公一同辦差多年,交情非比尋常,為什么翻臉不認(rèn)了?”
周忱畢恭畢敬說道:“大人,定然是有苦衷的?!?
楊溥說道:“苦衷不苦衷,倒不至于。但是有一件事情,卻是我們意見相左?!?
“大明太祖開國七十余年,經(jīng)五帝到今上。太祖皇帝定下的章程,有很多地方都不合時宜了。是需要動一動了,寶鈔之事,就是其中的代表?!?
“但是如何動?東里公,卻想循序漸進(jìn),無為而無不為,順勢而行,不想大動干戈。原本我也不想違逆東里公之意,但是今上少年登基,見事極明,頗有明君氣象。而且正是滿懷經(jīng)略,想要大有作為?!?
“東里公唯恐陛下行事出錯,故而事事拖延。但是我認(rèn)為堵不如疏。陛下這個年齡,正是要做事的時候,時間長了,君臣之間,暗生隔閡,豈不是給了小人可乘之機(jī)?!?
“倒是老臣具退,新晉上臺,沒有我等老臣查漏補缺,說不定陛下會做出什么事情來,這不是忠心大明之道?!?
“但是陛下畢竟年輕,為政有些著急了。而今鹽政,與河北水利就足夠朝廷上下忙得不可開交了,我知道你還想修馳道,你自己說說,如果陛下讓你處置錢法,戶部之中,有誰可以擔(dān)當(dāng)重任?”
周忱不得不承認(rèn),楊溥看得明白,說道:“閣老所極是,戶部人手為了鹽政,幾乎抽調(diào)一空了,下官也是忙得連軸承,這錢法真的無能為力了?!?
楊溥說道:“所以,這件事情,要按一按,還是不要讓陛下憂心才是。恂如,你在辦事上是干才,但是你而今不是地方大員,而是戶部尚書,須有大臣之體,有時候,什么當(dāng)在陛下面前說,什么不當(dāng)在陛下面前,你要心中有數(shù)才是。”
周忱知道,楊溥如此近乎表明心跡的說話,未必不是有拉攏他的意思。但是不得不承認(rèn),楊溥所不能說是有錯。
而今朝廷忙兩件大事,不管是戶部還是工部,很多大臣,近乎要住在衙門之中了,實在不是處理錢法的時候。
至于所謂之大臣體,也就是在陛下面前堅持自己的政見。周忱也大受震動,心中想了很多,躬身一禮,說道:“下官受教。下官今后定當(dāng)為首輔之命是從。為陛下辦事,為大明辦事?!?
楊溥說道:“好,我老了,將來內(nèi)閣也是要看你的了?!?
從此周忱才徹底成為楊溥這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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