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鎮(zhèn)大吃一驚說道:“南人不滿朕,朕可以理解,但是北人為什么不滿意治水?”
朱祁鎮(zhèn)對此是完全想不明白了。
朝廷財政向北方傾斜,表現出北重于南的姿態(tài),在朱祁鎮(zhèn)的正旦詔之中,就有所體現了。
但是大部分人都以為朱祁鎮(zhèn)是說說而已。
在楊士奇安撫之下,才沒有弄出什么動靜。現在要動真格了,將這么多錢全部砸到北方,可以說將南方的賦稅全部砸到北方。
他們不愿意。
這朱祁鎮(zhèn)可以理解。
但是北方人卻什么想法?
怎么朝廷花錢興修水利,為百姓造福,他們還不高興不樂意嗎?
楊士奇說道:“而今北方糧食不夠,多賴漕運,轉運南方糧食,但是如果陛下計劃實現了,那么陛下還想維護運河嗎?”
朱祁鎮(zhèn)說道:“自然不想了
,畢竟運河也費工夫年年修繕?!?
楊士奇說道:“那么北京的糧食從什么地方來?”
朱祁鎮(zhèn)說道:“自然是河北?”朱祁鎮(zhèn)此一出,頓時找到問題的關鍵點了,說道:“他們是擔心,如果北方糧食夠了,那么朝廷供應邊軍的八百萬石糧食,供應京師的四百萬石糧食,一共一千二百萬石糧食,都要從北方出,而南方反而輕松了。”
楊士奇說道:“并非所有大臣都秉承這個想法,但是有這個想法的北方大臣并不在少數?!?
朱祁鎮(zhèn)一時間有一種難以形容的荒謬感。
他拼盡全力想做這一件事情,原來是里外不是人的事情。
這就是大明的官員,口中仁義,抵不過心中主意。說起來大明天下,做起來鄉(xiāng)里家梓。朝廷的利益是比不過自己的利益的。
明明是一件大好事,但是在各個人的角度都是不滿意之極。
楊士奇說道:“陛下,有時候做事,不能大張旗鼓,最少現在不能。雖然而今麓川大捷,云南抵定,但是北方旱情還沒有過去,如果今年六月分不下雨,今天秋天的收成也不會有多少的?!?
“陛下必須多作做一手準備?!?
“有些事情可以做不可說,有些事情可以說不可做?!?
“陛下想修水利,戶部沒有錢,陛下要要動用內庫,內閣自然不會反對,也會傳令各級府縣,皆知上意,但是陛下五河三湖的大計劃,卻要等一等了。”
“最少等今年過去,北方糧荒緩解了,再說不遲?!?
朱祁鎮(zhèn)向楊士奇行禮說道:“朕知道了,多謝先生提點,朕差點犯下大錯?!?
于謙在一側也聽得冷汗連連,如果這個賑災的關鍵時刻,在京師之中鬧出一場風波來,對賑災的影響卻是可想而知的。
朱祁鎮(zhèn)見天色已晚,將讓王振安頓楊士奇于謙在內閣住下來。師徒兩人如果談,就不說了。
于謙需要向楊士奇學的還有很多。
但朱祁鎮(zhèn)卻夜不能寐。
他此刻才明白一件事情,楊士奇的存在,對他來說其實是一件好事,凡是他只需說服楊士奇就行了。
楊士奇自然能夠擺平百官。
楊士奇看似是首輔重臣,也是皇帝與群臣之間的潤滑劑。
但楊士奇老,支撐不了幾年了。
楊士奇之后的大臣們,能很好的做到這個潤滑劑的作用嗎?
朱祁鎮(zhèn)并不知道,此刻有一種深深的感覺,他最大的敵人,也是最大的朋友都是一個人,不,一群人。
百官群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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