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遲？”

中年婦人念叨了兩遍這個名字，腦海里已經(jīng)開始不斷地翻找，但她想了好一會兒之后，還是不太好意思地看向眼前的高大男人，“還真是不認(rèn)識?！?

只是不等高大男人說話，中年婦人便找補(bǔ)了兩句，“你要是提個年紀(jì)大些的，我肯定知道，只是一個還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

高大男人嗯了一聲，倒也沒多說什么，本就是隨口一問，其實(shí)也沒想過能這么容易便探查到周遲的根底，所以也談不上什么失望。

接下來他慢條斯理的吃完眼前的米飯，掏錢付賬之后，正要離開，一旁的中年婦人忽然猛然拍了一把桌面，“想起來了！”

高大男人一怔，有一些意外地看向眼前的中年婦人，后者有些興奮的試探著問道：“他爹是不是叫周亭？住在小鎮(zhèn)北邊的那條稗草巷里？”

“周亭那些年應(yīng)該是在小鎮(zhèn)碼頭那邊做腳夫，媳婦兒死得早，一個人照顧著他兒子，人不太喜歡說話，但是很老實(shí)，是個熱心腸，也沒念過書，家里沒什么家底，日子就過得清貧，后來不知道是不是年輕的時候傷了身子，反正后來死得早，至于他那兒子，我也不太清楚是不是還活著，不過想想那會兒他才多少歲？不到十歲吧？孤苦伶仃，要是沒人幫襯著，日子真的還是太難了?！?

中年婦人嘆了口氣，雖說都在一座小鎮(zhèn)上待著，但到底無親無故的，她也是后來曬太陽的時候聽鄰居閑聊的時候聽過，當(dāng)時也只是覺得那孩子太難，不過真要讓她去做些什么，她沒那個能力，也沒那個心。

這個世上過得苦難的人實(shí)在是太多，都幫？也是無能為力。

小鎮(zhèn)這邊有句土話，叫做各人吹各人的稀飯。

話糙理不糙的。

“稗草巷在哪兒，能否帶我去看看?！?

高大男人看著眼前的婦人，說道：“既然是我媳婦兒的親戚，就算是人已經(jīng)不在了，也要去看看才是，不免來一遭。”

中年婦人有些為難，帶人去一趟肯定沒事，這不是什么麻煩事兒，可麻煩的事情是自己這攤子還擺著，這會兒要是收了，那今兒個可就要少掙不少……

不過想了想之后，中年婦人興許是覺得這事兒做了之后，肯定能攢功德，很快便點(diǎn)頭道：“等我先收攤?！?

有些時候，做不來那些大的善舉，但總是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的。

……

……

小鎮(zhèn)不大，中年婦人領(lǐng)著高大男人一路往小鎮(zhèn)北邊走去，一邊走，一邊熱情給這個高大男人介紹這座小鎮(zhèn)歷史，尤其是當(dāng)路過一座牌坊的時候，她還會說起這是某位前朝皇帝賜下的，在一座綦水郡，大概就只有這么一座。

不過她談興甚佳，高大男人哪怕不感興趣，但也都附和的會聊上幾句，之后兩人在一條小水渠旁一路往北，水渠旁有幾個孩子，將樹葉丟入水中，然后各自看著各自的樹葉，以此作船，便是一場酣暢淋漓的遠(yuǎn)游。

聽著孩子們各自的吵鬧和加油聲，高大男人停下腳步看了幾眼，沒有說話，不知道在想什么。

中年婦人還在自顧自走著，根本沒有注意到高大男人的異樣。

之后兩人終于來到小鎮(zhèn)北邊的那條稗草巷前，這條小巷逼仄，并不寬闊，右邊有一家米粉鋪?zhàn)?，左邊，則是一個木匠鋪?zhàn)印?

木匠鋪?zhàn)永锏睦蠋煾嫡蝽铩?

兩人進(jìn)入小巷，沒過多久，高大男人便聞到一股刺鼻味道，他抬了抬頭，原來小巷里居然還有一間茅房，臭味便是這里面發(fā)出的。

這看起來就是小巷各住戶方便的地方了。

茅房斜對面，有一間不大的小院，十分破敗，木門早就腐朽，缺失大半，不大的院子里，滿是雜草，有些地方，甚至還有著積水。

“就是這兒了?！?

中年婦人指了指這里面，具體住址她不清楚，還是剛剛在這邊問的旁人才能知曉。

高大男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

隨便找了個理由打發(fā)了中年婦人，高大男人站在門前，看著中年婦人遠(yuǎn)去之后，這才推門而入。

那不知道積攢多少年的灰塵從門楣上落下，只是卻落不到高大男人的肩上，而是四散而開。

高大男人走了進(jìn)去，站在不大的院子里，看著眼前的雜草，沉默片刻，才走上已經(jīng)被雜草遮掩的臺階，來到檐下。

這里的空氣里彌漫著腐朽的味道，便是說明此地已經(jīng)很久沒有住過人了。

高大男人站在屋檐下，感知著四周的氣息，想要在這里找尋什么。

不多時，他的眼前有氣息凝結(jié)，最后幻化成一個稚童和一個中年男人，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

是一對父子。

小院里有一張破舊木桌，父子二人坐在木桌旁，對著半只燒鴨，不停廝殺，只是如果仔細(xì)觀察的話，就能發(fā)現(xiàn)那個男人，吃肉極少，喝酒也少。

而那個稚童，吃肉的時候，常常咬掉一半，手滑便掉落到桌上的另一半，到了這個時候，孩子便嫌棄的去拿一塊新的鴨肉，而落到桌上的半塊鴨肉，就會被男人撿起來吃掉。

高大男人看著那個稚童，無比確定，眼前的孩子，就是周遲，換句話說，此地就是周遲上山修行之前的俗世家中。

只是高大男人有些意外的是，自己原本覺著想要找到這處地方，怎么都要費(fèi)些功夫，怎么最后卻是這么輕而易舉。

他站在檐下，看著那個吃著鴨肉的稚童，淡然問道：“你是從來沒想到我會來此處尋你？”

稚童不語，只是一直埋頭吃肉。

“但我找到你了之后，你的一切都會被我知曉，你就絲毫不害怕嗎？”

高大男人自自語，若是那中年婦人還在，只怕是會覺得他實(shí)打?qū)嵉氖且粋€十足的瘋子。

只是聽著這話的那個虛影稚童，似乎聽到了這話，而是緩慢抬起頭來，看向檐下的高大男人，眼神之中，有著不屬于那個年紀(jì)的茫然和青澀，而是有一種堅(jiān)定之意。

看著這個眼神，高大男人面無表情，這個眼神，他倒是見到過不止一次，那時內(nèi)門大會之后，那個少年登上蒼葉峰，在那座竹樓前，就這么看著他，沒有絲毫的慌亂，只有沉穩(wěn)。

“從小如此么？”

高大男人揮袖驅(qū)散這稚童虛影，轉(zhuǎn)頭看向屋檐下的那根柱子，上面有些刻痕，想來曾經(jīng)這里就是有過一個孩童，每隔一年，便來這里量一量自己的身高，那個時候的孩子，是不是想過，自己之后長大，要成為這個世上難得一見的大劍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