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多意的行動力很強,說完沒兩天就給沈老買了輛小三輪。大清早六點鐘祖孫倆就起了床,沈老拄著拐杖站在門口催促：“你好了沒有啊，出門晨練怎么跟大姑娘上轎似的?！?

沈多意從臥室出來：“我把昨晚整理的資料收拾好嘛，省得臨走時又著急忙慌的?！?

他們趁早上涼快出了門，小三輪就擱在樓下花園，挨著毛毛爺爺?shù)碾妱悠?。沈多意開鎖把三輪推出來,說：“爺爺,我另交物業(yè)費了,以后三輪就放這兒。”

沈老高興地把拐杖放到后面,然后試著自己上車，他不要沈多意攙扶，不然對方不在身邊的時候，他就窩囊了。

“高低正合適，座子也舒服。”沈老坐好了，緊緊握著車把，“還是紅色的，挺喜氣?！?

“是吧是吧！”沈多意看沈老喜歡,也跟著高興,他在旁邊走,邊走邊說，“爺爺，你一定要慢慢騎，試試車閘好不好用?！?

沈老沿著小區(qū)里的路往外騎，慢得和步行沒什么區(qū)別,等出了公寓大門拐到街上，他招呼道：“你跟著跑干什么，上來坐后面，我拉著你?！?

沈多意猛搖頭：“你可別了吧，還拉我呢，我在旁邊跟著跑跑步?！?

“又不信任我了?！鄙蚶相止疽痪?，“你小時候我可是騎著三輪接送你好多趟，下大雨的時候你還站在后面給我打著傘。趁我還能騎得動，再拉你幾回，這都八十了，現(xiàn)在的日子是過一天就少一天?！?

沈多意忽然抓住車把，從側(cè)面攔截住了沈老，這個時間還不算熱，但他卻出了層汗。

沈老抬起布滿皺紋的手，揩去了他額頭上的汗水，用著與剛才拉家常時完全不同的語氣問：“你怎么啦，一驚一乍的，嚇?biāo)牢疫@個老頭子了?！?

沈多意看著沈老因年邁而松弛的眼皮和已經(jīng)不那么清明的雙目，說：“爺爺，我知道你想我爸媽，但他們倆在那邊能互相作伴，可我要是沒了你，就只剩我自己了。你不許說過一天少一天那種話，你得活到一百歲，活得膩煩了也不能走?！?

沈老笑他：“怎么跟耍性子似的，八十已經(jīng)是高壽了。多意，爺爺跟你說，真要到了那一天，你得笑。誰家都會有這么一出，但咱們家不一樣，我去找你爸媽團聚，和他們一塊兒保佑你，是高興事兒。”

一陣車鈴響起，有騎車趕去買菜的行人經(jīng)過，沈多意回了神，低下頭說：“都怨你提這些沒影的事兒，還管東管西，真到了那一天，你管我是哭還是笑。”

沈老氣得捏鈴鐺：“我明明是開解你！不說了，我到路口吃早點去！”

祖孫倆一個騎三輪，一個慢跑，到了路口的早餐店便一起進(jìn)去要了兩碗豆腐腦，沈多意拿出手機看今天的開盤信息，驚喜地用筷子敲了下碗沿。

“你又怎么了？”

“爺爺，我和同事合伙炒股了。”他估計沈老不懂什么是期貨，就說了炒股，“我投了五萬，已經(jīng)回本還小賺了?！?

沈老擔(dān)心地問：“靠譜嗎？你工作那么辛苦賺的錢，可別賠了。聽說有的人挺懂行，但一不留神照樣賠十幾萬?！?

沈多意：“……”

“不會的，這個同事特別專業(yè)，在我們行業(yè)里都有名?！彼魢：魢：攘税胪攵垢X，然后拿著焦圈啃，“而且他投得多，肯定比我更重視?！?

沈老囑咐道：“你別都指望人家，不出力的話，就平時請請客，謝謝他?！?

沈多意盯著碗里剩下的豆腐腦：“那……今天賺錢了，我晚上請他吃飯？”

“請吧，”沈老覺得自己孫子交際不太行，傳身教道，“但你別跟人家說請客，賺錢就請客，多俗氣。你們?nèi)ヒ黄饝c祝，那關(guān)系聽著不就近了么?！?

沈多意點點頭：“學(xué)會了，謝謝您的指導(dǎo)。對了，我請了個阿姨，明天上工考核，人家有什么廚師證和營養(yǎng)師證，以后頓頓讓你吃好的?！?

沈老直瞪眼：“我不愛家里老有外人！”

“鐘點工，只來做飯和打掃?！鄙蚨嘁饽闷鹗謾C，給戚時安發(fā)信息說晚上吃飯慶祝，發(fā)完看沈老也吃完了，“走吧，回去洗個澡該上班了?！?

到了明安時間剛好，每項工作都咬合得很緊密，部門晨會結(jié)束后直接去培訓(xùn)廳進(jìn)行培訓(xùn)。臺下坐滿了初級規(guī)劃師，還有一些其他部門的來旁聽。

關(guān)掉大燈，沈多意站在臺上拿著遙控器：“我們今天先來看幾個金融市場中出現(xiàn)過的‘黑天鵝事件’。”

與此同時，正在哲思金融開交流會的戚時安收到了安妮的提示短信，告知他沈組長的培訓(xùn)會已經(jīng)開始了。

他看看手表，側(cè)身對旁邊的章以明說：“你自己盯著吧，我想起來有份重要的文件還沒簽?！?

章以明喝進(jìn)嘴里的咖啡差點又吐出來：“我說這杯怎么酸苦酸苦的，原來是你要扔下我?！?

戚時安把自己那杯遞給他：“我一口沒喝呢，都給你?！?

“行了，趕緊走吧。”章以明皺著眉目送戚時安離開，而后喝了口補償?shù)目Х?，居然比他那杯還苦，真是要命！

培訓(xùn)廳內(nèi)向來比會議室安靜，因為開會的話交流很多，一人一張嘴，誰都能鬧出點動靜。但培訓(xùn)廳不一樣，除了主講師在前方輸出以外，基本上不需要其他人吭聲，除非提問答疑環(huán)節(jié)。

沈多意站在大屏幕前，影像的光影覆蓋在他的身上，整個人都發(fā)著光。他按下遙控器，在另一張頁面更換時說道：“北國置業(yè)最近的走勢很有意思，時間關(guān)系我們就說這么多，有興趣的可以持續(xù)關(guān)注?！?

他剛說完就瞥見了門口的人影，玻璃門外戚時安拎著包，看樣子是交流會回來連三十層都沒上，直接來了這里。

門被推開，戚時安朝他點了點頭，然后一眼都沒看座下的培訓(xùn)人員，只默默走到了最后一排做好，然后開始旁聽。

沈多意難免想起跟戚時安開會的光景，那種時候都是他在下面聽，對方在上面講，現(xiàn)在位置顛倒，竟然有些……舒爽。

戚時安捧場地拿出本子做筆記，咨詢部的培訓(xùn)不單是針對技術(shù)問題，主要還涵蓋了對客戶的種種分析，他以往只聽章以明講的。

前面的沈多意神采奕奕，戚時安開始還顧得上做筆記，后來就只顧盯著看了。不愧是設(shè)計熱線產(chǎn)品最多的高級精算師，也不愧是交易額最高的高級規(guī)劃師，他眼中的沈多意語速快慢合適，一一語之間把每個問題都講解得十分清楚。

思路沒有半點打結(jié)，但每個節(jié)點都會舉一反三生出數(shù)個枝椏，戚時安這會兒終于掃視了一遍在座的員工，誰聽得認(rèn)真，誰沒跟上進(jìn)度也大概有了計較。

“好了，今天的內(nèi)容比較多，只剩五分鐘來答疑?！鄙蚨嘁饪戳搜凼直?，“隨便問吧，自身的問題也可以?！?

“沈組長，哈電的收盤價都不錯，但是一直很沒有存在感，您覺得它怎么樣？”

沈多意回答：“首先，哈電的盤太小，資金方面從來就沒什么優(yōu)勢，而又經(jīng)常等收盤的時候用大單迅速拉高。怎么說呢，它自己玩得很高興，我也替它高興，但絕對不會買?！?

又有人問：“沈組長，那您有投資哪支呢？您試過期貨嗎？”

“股票之前買過幾支，賺了一點就拋了?！鄙蚨嘁獯蠓交卮?，先讓人覺得他很樂意分享自己的私人投資，接著繼續(xù)，“期貨的話在關(guān)注貴金屬，因為我喜歡吃夜宵，吃完直接睡覺不健康，看看夜盤當(dāng)鍛煉身體了?！?

戚時安微微抿著嘴，怕自己笑得太明顯。笑著笑著又停了，沈組長怎么對別人這么風(fēng)趣，弄得他也想提問一二。正盤算問個什么問題，沈多意非常不給面子地說：“今天就到這兒吧，有什么問題可以發(fā)到我郵箱，我會一一回復(fù)的?！?

這還了得，戚時安咳嗽一聲，待大家都回了頭以后說道：“沈組長工作很忙，再加班處理大家的問題會很辛苦，所以都悠著點?！?

培訓(xùn)結(jié)束了，同事們都陸陸續(xù)續(xù)離開，沈多意在臺上關(guān)電腦，收拾資料，等人都走光后才抬頭看向坐在最后一排的戚時安。他把文件合上，笑瞇瞇地問：“戚先生，您還有事嗎？”

戚時安說：“我還沒提問呢。”

“那你問吧，我知無不?！?

戚時安嚴(yán)肅正經(jīng)地問：“沈組長，晚上想吃什么，我好定位子?！?

沈多意尋思半天：“我想吃那次的脆皮卷?！?

春天的時候來夏天餐廳，現(xiàn)在夏天了，又來了夏天餐廳。餐單隨著時令變化會有所調(diào)整，但招牌的蛋糖脆皮卷時刻供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