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要走,有人也要走。
這個世界最常見的是就是離別。
天還沒有亮,梵星眸失魂落魄地回到了院子,看到四周空寂無人,心中的愧疚和苦楚更加無法遮掩。
她環(huán)視著,想要找到一個人,想要大聲說話,說最不著調的話,說最離譜的語,無論引來嘲諷、責罵還是夸贊,總比這樣安靜著要好。
但真的沒有人,四周只有風在飄蕩,像是空氣在嗚咽,像是母親的呢喃。
她張了張嘴,最終走進了屋子,把自己關在里邊。
回想這么多年來,她看似過得瀟瀟灑灑,其實內心卻總在煎熬。
她從小就不是被認可的那個人,因為她笨。
三歲才開始學會走路,五歲才開口說話,吃飯總是嘴漏,喝水總是打濕衣襟。
七八歲的時候讓她識字,她學到了十五歲,才把基本的字認全,但要說什么詩詞歌賦、策論文章、歷史書籍,她是完全無法背誦了,只覺得像天書,一看就腦子疼。
蠢貨,無可救藥,生來就是浪費糧食,還不是個帶把的,死了反倒清凈…
這些都是她背負的東西,她的父親向來嚴厲。
十七歲這年,她認識了一個男人,兩人很快進入了曖昧期。
她嘗到了懵懂初開的快樂,嘗到了青春的甜蜜,她甚至大膽地去拉了那個男人的手,也聽了他許多海誓山盟,心中感動。
但那個人為了賞錢,竟然打算把她騙到宇文部去當人質。
她的父親識破了計謀,救了她,把她關了起來,整日痛罵,說她不配姓慕容。
梵星眸痛苦不堪,一氣之下逃出了家,她不想再姓慕容,她也不需要任何人的認可,她只想去死。
母親給了她活著的希望。
在她逃出家的第四天,被一隊騎兵找上了,不是來抓她的,而是給她帶來了食物、清水和銀錢。
還有一封信,母親的親筆信。
“星兒,無論你漂亮還是丑陋,聰明還是愚笨,你都是我最愛的女兒,母親永遠不會嫌棄自己的孩子。”
梵星眸決定活下去,但她不再相信愛情,她要出家,她要做尼姑。
然而到了寺廟,正是她這一份所謂的“愚笨”,竟然契合佛法,讓她練功如魚得水,僅僅三年就取得了巨大進步。
她離開寺廟,游歷人間,來到了南方,見到了祝月曦。
她對男人失望透頂,便以獵奇心態(tài),想要占有這個女人。
那時候的她,同樣年少無知。
于是,孽緣開始了。
后來的事,就不算秘密了,她回了北方,在路上的時候還救了喜兒。
她心中虧欠祝月曦,但她卻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
她認為,放手,才是讓祝月曦解脫的辦法。
雖然殘忍,但別無選擇。
她在北方盡量讓自己活得開心,但誰有知道那一份灑脫的深處,隱藏著一份愧疚,一份懊悔。
想起剛剛祝月曦的話,想到她單薄的背影,梵星眸的心中充滿苦楚。
她卻無法表達。
她和祝月曦一樣,也沒有傾訴的對象。
她不能對喜兒講這些,喜兒本身就已經(jīng)夠情緒化了,夠苦了,沒必要聽我這些往事。
那個傻姑娘,還只是一個孩子,還不懂事。
想到這里,梵星眸唯有深深嘆息:“唉…我本就是個爛人…從小就是…無所謂啦…”
窗外破曉的光,照了進來。
梵星眸摸了摸眼睛,發(fā)現(xiàn)根本沒有淚水,在小時候,她整日哭泣,早已流干了一生的淚。
只是破曉的光帶給她的,還有屋內景色的明亮。
于是,坐在角落的身影,也顯現(xiàn)而出。
“你…喜兒你…”
梵星眸驚聲道:“你怎么在房間…”
喜兒看向師父,低聲道:“我一直在啊,只是師父沒有仔細看?!?
梵星眸愣了一下,無奈嘆道:“我心情不好,所以沒去察覺這些,唉。”
說完話,她又意識到不對,瞪眼道:“你不好好睡覺,坐在這里干什么?”
喜兒沒有回應,只是靜靜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梵星眸見她情況不對,連忙走過去:“你怎么了?心情不好?是不是唐禹那小子欺負你了!”
喜兒搖了搖頭。
梵星眸道:“那怎么了?想到要和師父分別,心情不好過?”
喜兒看向梵星眸,幽幽道:“師父,我…我是不是很…很不好?”
梵星眸道:“你怎么會這么想,好徒弟,你又漂亮又真摯,武功還那么高,你怎么會很不好?!?
喜兒道:“可是,我突然覺得我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