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將軍此法……”
劉文清的聲音陡然提高,“看似嚴苛,不近人情!但這是要斬斷疫病的根??!頭發(fā)沒了,還能再長!可命沒了,就什么都沒了!今日不斷發(fā),明日就可能活不下去??!”
說到激動處,他一陣劇烈咳嗽,幾乎站立不穩(wěn),身旁親隨連忙扶住。
“劉大人啊——”
一名老漢忍不住哭喊出聲,跪倒在地。
呼啦啦,更多的流民跪了下來。
知府大人竟帶頭斷發(fā)!
這一幕,帶來的震撼是無與倫比的。
連父母官都能為了百姓做到如此地步,他們這些平頭百姓,還有什么可固執(zhí)的?
騷動的人群徹底安靜下來,一種悲壯而決絕的氣氛開始彌漫。
男人們面面相覷,最終,有人嘆了口氣,默默走向了斷發(fā)的隊伍。
質疑聲,終于減弱了許多。
然而,就在男人們開始接受這殘酷的現(xiàn)實之時,另一邊專門為女眷設立的隔離區(qū),卻爆發(fā)了更為激烈的抗拒。
“不!我不剪!死也不剪!”
一位年輕婦人死死護住自己烏黑油亮的長辮,淚如雨下,“剪了頭發(fā),我還有何顏面去見人?夫君定會休了我!不如讓我現(xiàn)在就死了干凈!”
“是?。☆^發(fā)是女人的命根子?。]了頭發(fā),跟鬼有什么分別?”
“嬤嬤,行行好,放過我們吧!”
“我們寧愿病死,也不要這樣人不人、鬼不鬼地活著!”
“劉大人是男子!我們是女子!這能一樣嗎?!”
一個婦人的哭喊,道出了所有女眷的心聲。
哭泣聲、哀求聲、甚至絕望的咒罵聲此起彼伏。
負責此處的嬤嬤和醫(yī)女們雖極力安撫勸解,卻收效甚微。
對女眷們而,頭發(fā)不僅是身體的一部分,更是貞潔、容貌和婚姻的象征,是她們在這個世上安身立命的根本之一。
這份執(zhí)念,遠非男子可比。
僵持中,秦硯秋聞訊匆匆趕來。
她靜靜觀察片刻,目光最終落在一名反抗強烈的年輕婦人身上。她記得登記冊上寫著,這婦人姓王,丈夫已死于疫病,身邊只有一個五歲的女兒也在發(fā)熱。
秦硯秋緩步上前,示意嬤嬤們稍安勿躁。
“這位姐姐,我見冊上記著,你有個五歲的女兒,叫妞妞,對嗎?”
婦人猛地抬頭,警惕地看著她,雙手仍死死護著頭發(fā)。
秦硯秋繼續(xù)柔聲道:“妞妞也發(fā)熱了,是不是?她爹爹已經去了,是不是?你護著這頭青絲,虱卵藏在里面,你抱妞妞、親妞妞的時候,這要命的疫病就可能給了她。你是要守著這一頭煩惱絲,眼睜睜看著妞妞受盡苦楚,甚至沒了?還是舍了這頭發(fā),換得她平安長大,將來看著她梳起比你更烏黑亮澤的發(fā)辮?”
婦人如遭雷擊,護著頭發(fā)的手劇烈顫抖起來。
她扭頭望向隔離區(qū)內隱約傳來的孩童啼哭聲,那里有她高燒昏睡的女兒。
最終,她閉上眼,淚水洶涌而出,護著頭發(fā)的手無力地垂了下來。
喉嚨里發(fā)出近乎嗚咽的聲音:“嗚嗚嗚啊啊——剪……剪吧……為了我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