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有委屈,也是掩在心里不發(fā),怎的這會兒,為著一個不太熟的羅家郎君撥弄了心緒。
就這么過了一個月,肖甄的生活重歸平靜,因那人帶來的微乎其微的漣漪,還沒掀起波浪,平息了。
這日肖甄帶著仆從出門,在街上轉(zhuǎn)了一圈,尋到一家胭脂鋪,買了兩盒胭脂,剛出來,就見一群人呼啦啦往一個方向跑去。
“這些人做什么?”肖甄問道。
店掌柜走出來,在一旁說道:“阿姑不知,最近不知哪來的一個外鄉(xiāng)人,在咱們這地兒新置府邸,府上需購古物,就讓手里持有古物的人拿到他那里兌換銀子?!?
“古物?”肖甄往那些人竄動的方向看去,“那些人手里抱著的瓶瓶罐罐,還有書卷字畫看著不像古物?!?
“可不是呢,哪里是什么古物,說是仿品都抬舉了。”店掌柜又道,“也不知哪里來的傻貨,花大錢收廢品,還把這些廢品當寶哩!”
肖甄笑著搖了搖頭,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她也非多管閑事之人,正待離開,又是一撥人往那個方向奔去,嘴里還嚷著。
“這位大爺就是豪爽,聽說他最喜多隆的觀音畫,這不,適才我用了一貫錢,叫人現(xiàn)畫了一幅,用一貫錢換百兩銀子,做夢都沒有這等美事?!?
肖甄最喜名人字畫,尤其是多隆大師繪制的觀音像,聽說有人拿次品褻瀆,污他清譽,便要去看看。
主仆二往那個方向走去,威重的府門前擠了許多人,排著隊,一個挨一個地拿物換錢。
“主子,你看?!?
香海指了指一個執(zhí)筆小廝,肖甄看去,這不是那個叫羅一的小廝么,怎么……想到這里,腦中一閃,外鄉(xiāng)人難道是羅家那位?
正想著,一人拿著一幅卷軸走到羅一面前攤開,說是畫師多隆親繪的觀音像。
羅一往畫上一掃,撇了撇嘴:“五十兩。”
“多隆的畫怎么只值五十兩,少說也得一百兩?!?
“五十兩你換不換,不換就滾?!?
那人心虛,后面人又催得緊,叫嚷著讓他快些,暗道,一幅現(xiàn)畫的贗品換五十兩,值了!
“換,換,怎么不換?!?
羅一招了招手,身后的仆從打開箱子,正要拿出五十兩交付,一個聲音響起。
“此乃贗品,一兩銀子也不值。”
眾人紛紛看去,是一位模樣清麗的女子。
那人見這女子要壞他的事,喝罵道:“你一女流懂什么?!說它是贗品有什么憑證,我看你就是見不得別人好,趕緊回家穿針引線才是正道?!?
肖甄不見絲毫惱怒,走到羅一面前,看了他一眼,然后將目光落到那幅觀音畫像上。
“多隆所有傳世的觀音像,僅繪制于未經(jīng)染色的生絹之上,絕不使用熟宣、紙本這種質(zhì)地略粗疏的底紙作畫?!?
而且,多隆用筆極干、墨色極淡,行筆時筆鋒與絹面產(chǎn)生強烈摩擦,刻意制造出大量的枯筆痕跡。
眼前這人就是個外行,肖甄都不愿開口同他爭辯,更不愿解釋什么。
同這樣的人費口舌如同對牛彈琴。
于是當著眾人的面,伸出一指,在畫紙上一抹,墨還是濕的,一個死去百年之人作的畫,墨還未干,真假不必再辨。
那人被拆穿,氣急敗壞道:“哪里鉆出來的小賤人!敢壞你三爺?shù)暮檬??你算個什么阿物兒,敢在我跟前說教?!”
肖甄從未聽過這些污穢語,當下臉就漲紅了。
她臉一紅,那人越發(fā)來了勁,見眼前女子姿容不錯,想借機上手占便宜,誰知剛一伸手,從旁襲來一道力,把他的手擒住,胳膊被反剪到身后。
“松……松開……斷了……”男子雙膝跪倒在地,討?zhàn)堉?
羅疏一腳踢在這人背部,把人踢得在地上翻滾。
“滾?!?
那人起身一抬頭,見是個高大的男子,哪還敢多話,灰不溜秋地跑了。
羅疏轉(zhuǎn)頭看向肖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一瞬,換了一種語調(diào),笑道:“多虧你,否則不知要花多少冤枉錢?!?
肖甄再次見到這人,說不清心里是種什么感覺,有些怪怪的。
“這沒什么?!?
說罷就要離開,羅疏卻搶先一步,走到她面前:“你既來了,我府里還有好些多隆的畫作,不知哪幅真哪幅假,你幫我辨一辨,萬一日后有客到家,我拿出一幅假的來,失了顏面是小,只怕對方也辨認不出,以假充真流傳下去,污了多隆大師的名聲。”
肖甄忖度一番,再見羅疏相邀態(tài)度誠懇,點了點頭。
待他二人進了府里,羅一招人清場,其中一個仆從問道:“羅一哥,后面還有好長的隊哩,不收了?”
“不收了,魚兒上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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