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拉略帶乞求地看向羅布:“你進(jìn)去看一看她罷,她病得真的很重?!?
一時間,周圍特別安靜,屋里是安靜的,屋外也是安靜的。
“我還有事,就不進(jìn)去了?!绷_布說完,轉(zhuǎn)身出了院門。
萊拉嘆了一聲走到屋內(nèi),就見朵姑仰躺于榻上,雙目閉著,眼角是劃過的淚痕,枕上已濕了一片。
之后的幾日,羅布沒有出攤,他出攤的時間并不固定,萊拉每日就在那里守望著,直到再次把他盼來。
“羅宮醫(yī),我來替我家主子拿方子?!?
羅布點(diǎn)頭道:“她是什么病癥?”
“就是咳嗽,先時以為是普通的風(fēng)寒,叫大夫看了,藥也吃了,總不見好,如今只能躺在床上?!?
羅布正要下筆的手頓住,直到墨汁從筆尖滴落,暈染于紙上。
“你回去,待我收了攤?cè)タ匆豢??!?
萊拉趕緊應(yīng)下,然后忙不迭地回了狗兒巷,把這一消息告訴朵氏。
“他真說要來?”朵氏問罷后,止不住地咳了幾聲。
“是呢,羅宮醫(yī)說了,他收攤了就來。”
朵氏吃力地說道:“那你快把我扶起來,再拿鏡子讓我瞧一瞧自己?!?
萊拉愣著不動,朵氏催促道:“怎么不動,快拿面鏡子來,我許久不梳妝,想是有些憔悴了,待他來之前,理個妝也好見人?!?
萊拉只好應(yīng)是,一步一緩地走到妝臺前,取過一面銅鏡,然后走回榻前,先將朵氏扶坐起,再把鏡子交到她的手里。
朵氏望向鏡子,鏡中那個枯槁之人她并不認(rèn)識。
羅布收攤后,依來到狗兒巷,叩響院門,這一次過了好半晌,院門才打開。
“羅宮醫(yī),你來啦?!比R拉扯起嘴角,笑得勉強(qiáng),“進(jìn)屋罷,朵姑等了你一下午呢?!?
羅布頷首,背著藥箱隨萊拉進(jìn)到屋室里。
屋室方方正正,打掃得很干凈整潔,陳設(shè)不多,一方木桌,幾張圓凳,靠墻的一側(cè)是一張床榻,床帳掩著,看不見內(nèi)里,只能觀得一個朦朧的身影。
萊拉搬來一個圓凳放到榻前,引羅布入座:“宮醫(yī)這里坐。”
羅布看著那掩實(shí)的帳幔,并未說什么,坐于凳子上。
萊拉近到紗帳前,躬身道:“主子,羅宮醫(yī)來了?!?
紗帳里的人“嗯”了一聲,然后探出一條細(xì)細(xì)的手腕,手腕的皮膚很薄,下面的筋脈微微凸起,因為太瘦,胳膊就是骨架的形狀。
羅布看著那截腕子,眉間微蹙,將手搭了上去,此時帳中人又咳了起來,一旦起音,便不能聲止。
“羅宮醫(yī),我主子的病癥如何?”
羅布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道:“我開一劑方子,你照藥方去抓藥,煎熬給她服用?!?
說罷,折身伏于桌面寫下方子,然后從袖中掏出一粒碎銀子,一并遞給萊拉,萊拉頓時紅了眼眶,兩眼酸脹,接過藥方并那一粒碎銀,道了謝,轉(zhuǎn)身出了屋子。
此時屋里只有羅布和朵氏兩人。
“我的病還能好么?”朵氏問道。
“好好養(yǎng)病,不要多想?!绷_布回道。
接著帳中響起一串伴著輕咳的不連貫的笑聲:“我知道……咳咳……好不了,也就只這幾個月的光景了。”
咳聲中,女人又道:“我口渴了,可否遞一杯水進(jìn)來?!?
羅布起身,從桌上倒了一杯水,從帳縫遞了進(jìn)去,朵氏雙手接過,喝了兩口,然后一手拿杯,一手搭上他還未退出的手,將杯子還回他的手中。
羅布將茶杯拿出,擱于桌上,重新坐回。
“我這就叫報應(yīng)罷,活不長久的?!倍涫嫌朴普f道,“從兒時起,這雙手就沾了人命,心也漸漸地扭曲,現(xiàn)在輪到我自己了,像我這樣的人,可能下輩子不能再世為人了?!?
“下輩子我也不想做人了?!倍涫献灶欁缘卣f道,“現(xiàn)在我和你一樣,都是被逐棄之人?!?
大多時候,都是朵氏在說,羅布聽著,她說得有些吃力,帶著咳喘的氣音。
“你明日還來么?”朵氏又問。
羅布不,朵氏也不再追問。
次日,羅布還是來了,往后的一段時日,他都如那日一樣,坐在那里靜靜地聽她說話,偶爾應(yīng)上一兩句,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她說話停頓的間隙越來越久……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