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覦頓了下,似笑意看她,“為什么這么說?”
“如果只是為了陳乾,你不必兜這么大的圈子?!?
沈霜月的手在他手中,下顎抵在脖頸上軟軟的狐貍毛上,紅唇輕啟,“想要挑起陳乾和魏家爭端,應以雷霆之勢讓京中亂起來,那天夜里二皇子被人帶走之后,你就該直接動手?!?
那時候魏家尚沒反應過來,魏太后他們也沒有時間去深究其中內情,只要稍微留下些線索就能直指陳家,以魏廣榮他們的性情,但凡確定陳家從中搗鬼,怕是早就已經直接動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裴覦放出的那些似是而非的東西,引得四處搜查,各方猜忌。
沈霜月說道,“你的目的既是五皇子,也是柳閣老?!?
“五皇子那邊,他謀害二皇子后還能逼的魏廣榮和魏太后朝他妥協(xié),冒著那般大的風險也要保他,他手中勢必有能夠拿捏魏家的東西,至于柳閣老……”
她遲疑了下,才看著身前之人說道,
“當年盛家出事時,朝中與盛家有關之人盡皆身死,先帝身邊的那些人也幾乎死了個干凈,能知道盛家之事內情的,除了陛下和魏太后他們之后,恐怕也只有柳閣老了。”
柳閣老以弱冠之齡隨太祖立朝,后一步步成為文官之首,權柄朝堂。
太祖去后,他為輔政大臣輔佐先帝,地位堪比帝師,比之如今的魏廣榮更加尊崇,無論是皇家之事或是當年盛家的事情,都不可能瞞得過他,而朝中知曉盛家之事內情的,除了當事人的景帝和魏太后之外,恐怕也只有他了。
沈霜月對于裴覦和景帝、太子之間的關系有些摸不清楚,太子和裴覦交好,景帝也對他護短異常,她隱約覺得他們二人應該是知道裴覦身份的。
可問題是知道歸知道,那二人會不會愿意觸及自己利益,來替盛家翻案?
要知道當年景帝可是提著盛家滿門的腦袋,坐上這皇位的,不管內情如何,一旦舊案掀開,首先受到沖擊的,除了罪魁禍首之外,便是對盛家狠下殺手的景帝。
裴覦誘柳閣老進京,又繞了這么大的圈子來算計二皇子、五皇子,且行事恐還瞞了太子一部分。
他……
沈霜月輕咬了咬嘴唇,朝著裴覦低聲說道,“你,是不是在防備陛下他們?”
裴覦早知她聰慧,也沒想要瞞著她,聞直接點點頭:“是?!?
“那陛下和太子對你?”
“他們對我很好,陛下因舊事對我心懷愧疚,太子也極為信任我,陛下亦曾承諾會替盛家昭雪……”裴覦說到這里沉默了下,眼簾輕垂,聲音極低,“可我不愿用盛家數百條亡魂的冤屈,去賭上位者的良心?!?
他從死人堆里爬出來,從奴營尸山血海里走出來,為的就是替盛家昭雪,讓那數百冤魂在地下得以瞑目安息,他無論叫什么,無論經歷多少年,無論走到什么位置,都永遠會記得自己是盛家的血脈。
可是景帝呢?
他還會是當年那個哭著要與盛家同生共死的少年,還是那個滿目泣血,提著盛家人的腦袋哭著發(fā)誓,終有一日會讓他們冤屈詔告天下,為他們報仇雪恨的太子殿下嗎?
沈霜月看著垂眸神色低沉的裴覦,心中不由復雜。
她不知道當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景帝和盛家之間為什么走到了那一步,可若說盛家通敵謀反她是決計不信的,盛家本已權傾朝野,手握兵權,若想要皇位咫尺可得,可盛家多年謹守著臣子之位不曾逾矩,大業(yè)也是因為盛家安穩(wěn)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