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秒!”“不愧是周大哥!”“厲害!”季覺剛剛推開門,就看到,坐滿了人的休息室傳來歡呼喝彩。所有人圍攏在了一處,仿佛在玩著什么東西。他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自從離開工坊之后都沒看到過這么密集的靈質(zhì)波動,從每一個人身上傳來,大大小小的煉金裝備,幾乎人手好幾件??胺Q珠光寶氣??砂殡S著毫無敲門的推門聲,室內(nèi)的諸多人也都回頭看過來,打量著不速之客,滿懷疑惑:怎么有人現(xiàn)在才來?誰叫的鴨?“喔,真熱鬧啊?!奔居X反手關(guān)上了門,友好一笑:“大家在玩什么呢?”再在短暫的寂靜里,他就聽見了一聲震驚的怒吼,令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凹居X?。。?!”季覺愕然抬頭??催^去。下意識的深吸了一口氣。這如此熟悉的感覺,這沁人心脾的呼喚,和撕心裂肺的吶喊……回來了,都回來了!在這異地他鄉(xiāng)、舉目無依的地方,季覺幾乎親切到熱淚盈眶,好像回了家一樣。想你了,牢樓!歡欣之下,他大步上前,一把抓住樓封的手,大力搖晃了起來?!昂镁貌灰姲?,老樓,你還好嗎?”特么的你說呢!“一點都不好?!睒欠饽樕F青,下意識的想要掙脫,可抓著他的手卻像是鐵鉗一樣,一時竟然難以掙脫,令他越發(fā)惱怒——特么的,非攻了不起啊!雖然確實了不起……“雖然你不好,可我很好啊!”季覺震聲:“你不為我高興嗎?”樓封都快被氣笑了,也顧不上維持了二十年的涵養(yǎng)和素質(zhì)了,從牙縫里擠出聲音:“你特么去死吧!”“我也很高興見到你!”季覺微笑如故,握手攬肩,熱情洋溢:“哎呀,胖了好多,最近吃了挺多啊,白了不少!”就在周圍人錯愕和古怪的視線里,樓封的臉色已經(jīng)掛不住了。而就在沙發(fā)上,剛剛被諸多學(xué)徒環(huán)繞著的年輕人周成瞥著兩人的古怪樣子,越發(fā)好奇:“不介紹一下?”“還用得著介紹么?”樓封冷笑一聲,指了指身邊那張和善無比的面孔,“潮聲工坊,季覺,諸位不都是久聞大名了?”一瞬間,死寂,突如其來。吞沒了所有人?!俺甭??”有人錯愕失聲,“那豈不是……”豈不是什么?沒人再說話了。就好像忽然丟進了冰窖里一樣,下意識的瑟縮了一瞬。緊接著,望向季覺時,神情微微變化:忌憚、質(zhì)疑、震驚、輕蔑……乃至,毫不掩飾的憎惡和抵觸。短短幾秒鐘的時間,那眼神戲豐富到都快包圓一整屆的小金人了,實在是令季覺嘆為觀止。同時,對自己這一脈在業(yè)界的受歡迎程度,實在是難以抱有指望了?!啊瓉砹硕际桥笥?。”自這沉悶的氣氛里,周成勉強擠出了笑容,“坐,都坐吧。”只可惜,并沒有人讓座,反而冷漠的瞥著季覺。季覺倒是滿不在乎,直接拖了一張椅子坐了過來,對諸多抵觸毫不在意。而樓封也終于掙脫開來,瞥了一眼狀況,感覺不太對勁,又本能的往外挪了一點。再挪了一點?!鞍?,久仰大名,沒想到是潮聲工坊的高足?!敝艹刹幌滩坏某吨e篇兒嘮著,端詳著季覺的模樣,察覺到他身上不足蛻變的靈質(zhì)波動之后,回憶起之前樓封說他加入工坊還不到一年的事情,神情似乎微微放松了一瞬。主動的拿起了桌子上的東西來,邀請道:“試試?”周圍的人聞,頓時紛紛露出看好戲的神情來?!皼]見過啊,這什么?”季覺倒是毫不在意的接過來,放在手中端詳,似乎聽見了人群中傳來的哂笑聲。土包子就是土包子。周成笑瞇瞇的說:“太一之環(huán)發(fā)售的一些小東西罷了,給工匠們練手的玩意兒,倒是能偶爾消遣消遣?!奔居X看向手中魔方一樣的造物,感受到內(nèi)部錯綜復(fù)雜的構(gòu)造,乃至一道道斷續(xù)的靈質(zhì)回路,隨著回旋仿佛就能不斷變化。此刻輸入了靈質(zhì)之后,魔方便自行動了起來,內(nèi)部靈質(zhì)回路互相拼湊,就隨機生成了一道復(fù)雜的靈質(zhì)鎖。倒是令季覺大開眼界。這種小玩意兒,他還真沒見過。就相當于隨機生成的數(shù)學(xué)謎題,使用者需要用最快的時間去解開內(nèi)部的靈質(zhì)鎖,引導(dǎo)靈質(zhì)回路,補足缺失。此刻全力運轉(zhuǎn)之下,四層結(jié)構(gòu)嵌套,難度倒是不小。而更隱秘的,是內(nèi)部聚斂的上善徽記??峙乱欢螘r間解不開,就會直接搞出點動靜來,游戲失敗?!澳俏以囋囙??!奔居X憨厚一笑,低頭,扭動起手中的東西來,只不過,咔噠咔噠聲里,內(nèi)部的靈質(zhì)回路接續(xù)又斷離,總是難以成型。最后,無可奈何的一嘆?!疤珡?fù)雜了,哪里解的開?”在眾人期待的目光里,他配合著感慨道:“該不會是在逗我吧?”頓時,壓抑不住的哄笑聲響起了。“確實難了點,恐怕是水平問題吧?!敝艹蓱蛑o一笑,伸手接過來,就當著季覺的面拆解起來,動作飛快且嫻熟,令人嘆為觀止。只是,解著解著,笑容就漸漸僵硬在臉上。解不開。完全,解不開。不論如何的嘗試和計算,總是哪里有問題,和之前完全不一樣了,內(nèi)部的鎖仿佛在不斷紛繁變化,好像活過來一樣。直到他汗流浹背著費盡心機終于解開了最外面一層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里面他媽的居然又多了六層!“怎么了?”季覺好奇的探問,滿懷著期待:“解開之后是什么樣子啊,能不能讓我看看?難道真是水平問題么?”“……”周成的表情抽搐了一下。“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季覺震驚:“難道你們也解不開?這么難嗎?”砰!驟然之間,巨響從周成的手中迸發(fā),毫無征兆,令所有人都一陣心驚肉跳,然后才看到一道道濃煙從縫隙里冒出來。周成吃痛一聲慘叫,下意識的撒手。才看到,魔方已經(jīng)燒成了通紅。再然后,就當著他的面,季覺伸手,將魔方拿起來,并不在乎那堪比熔爐的熾熱,輕描淡寫的左右擰轉(zhuǎn)。在擴散的熱意中,機樞驟然一震,所有錯亂的靈質(zhì)回路自回旋中再度接續(xù),完美無缺。七重靈質(zhì)鎖,一應(yīng)而解?,摤摰墓饬磷灾讣饬疗穑W爍。“我猜,應(yīng)該是這樣的吧?”季覺微笑著環(huán)顧周圍,“請問,我做得對嗎?”周成的表情一陣陣抽搐。沒說話。周圍人的眼神也愈發(fā)微妙。狗東西,跑到這里來裝逼了是吧?!季覺也沒興趣向他們解釋自己是不是第一次玩。左右一個玩具而已?,F(xiàn)在,他大概能理解葉教授為啥沒把這個拿出來給自己了——太小兒科了,脫離了學(xué)前班之后就不應(yīng)該去碰。以及,不論是對機械降神還是對季覺這種卷到死的狗東西而……根本就一點難度都沒有!這種幼兒園難度的靈質(zhì)鎖結(jié),早在季覺解離術(shù)入門的時候,就已經(jīng)夠不上教材和真題的邊兒了。不對,這么一想的話,自己每天過得是什么地獄難度???!季覺忽然感覺自己在這個年紀承受了太多不應(yīng)該由一個學(xué)徒來承擔的壓力和作業(yè)了。你們這幫家伙,不會每天都跟度假一樣,輕松游戲吧?只能說,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季覺端詳著所有人身上那股子松弛感,忽然有一種吃了檸檬的羨慕??杉热淮蠹叶疾谎陲椓耍亲约阂膊挥米鍪裁凑司恿??!斑@是怎么了?各位?”季覺大喇喇的靠在椅子上,好奇的問道:“為什么不說話?是因為不喜歡么?還有什么把戲,殺威棒、下馬威……不妨一起端上來吧?!彼梢呀?jīng)等不及了?!坝螒蚨?,大家開玩笑的?!敝艹傻谋砬榻┯擦艘凰?,強笑著:“大家也算是認識一下,說不定以后互相關(guān)照吶?!薄罢嫣孛礇]勁!”他身后,冷眼旁觀的女人已經(jīng)不耐煩了,“你和他費那么多話做什么?”她瞥了一眼季覺,根本不掩飾自己的厭惡:“這年頭也真是,什么阿貓阿狗的人都覺得自己找個工坊就能做工匠了……“彼此彼此。”季覺打了個哈欠,毫不在意?!霸摬粫窟@張臉吧?”她旁邊的胖子嗤笑,“說不定是做男寵呢?!薄澳隳兀靠科ü擅??”季覺微笑著發(fā)問,“溝子緊也算優(yōu)點,不用不好意思……畢竟,閣下這幅尊容,我也很難從你身上發(fā)現(xiàn)其他優(yōu)點了啊?!薄皩O子,你別特么找死!”胖子面色漲紅,“也不看看自己哪里來的大尾巴蛆!”“不好意思,你哪位?”季覺興致缺缺,“找事兒之前,麻煩通報一下姓名?!薄拔摇薄八懔耍墵I狗茍之輩,還是別說出來污染耳朵了?!奔居X毫不在意的擺手,無視了那一張張憤怒或是冷漠的面孔,“我沒興趣和比我丑的人打交道?!备率野粤枋前桑克麖男〉酱罂梢娞嗔?。只是……為什么每次都會有人覺得,一個無親無故的小孩兒一定是個好欺負的軟柿子呢?太好了,我們快來拿捏他一下,從他的眼淚里汲取一點情緒價值吧!很遺憾,這么想的人,一次都沒成功過?!皩嵲捳f,我不是很理解啊?!奔居X輕嘆著,捏著下巴,好奇發(fā)問:“明明大家第一次見面,為什么會對一個新人如此大的惡意呢?”無人回應(yīng)。在冷漠又嫌惡的沉默里,只有幾聲冷笑。季覺并不指望他們會賞自己一個明白,但他可以自己找?!傲舷?,應(yīng)該也有些原因?!彼鹗謥?,指尖從一張張面孔前面掠過,忽得恍然感慨,“該不會是因為各位的工坊或者長輩,統(tǒng)統(tǒng)都被我老師錘過吧?”一瞬間,整個休息室里,所有人的臉色都越發(fā)難看了起來。包括一直強笑著保持風(fēng)度的周成。咬牙?!啊且詾榘恋睦碚摫获g斥的不值一錢?還是費盡心血的作品被當做垃圾?又或者,干脆就是連名字都不配有的手下敗將?唔,該不會,都有吧?”季覺點頭,樂得笑出聲來:“沒關(guān)系,敗犬狂吠欺負小孩兒倒也正常。我可以理解你們的,師傅有事弟子服其勞嘛!”他停頓了一下,最后一聲遺憾輕嘆:“畢竟,你們家的長輩,見到我老師可能連個屁都不敢放吧?”砰!桌子對面,周成再無法克制怒火,一拳砸在桌子上,靈質(zhì)波動迸發(fā):“姓季的,你他媽說話最好注意點!”“唔?難道我有說什么不好的話么?”季覺疑惑反問,“不必反應(yīng)過度,畢竟,在我看來,在坐的列位充其量就連素材都算不上……難道你對下腳料說話的時候會注意語氣嗎?”“果然,姓葉的老東西,養(yǎng)出來的,也是瘋狗?!敝艹傻纳砗?,暴怒的女人氣的渾身發(fā)抖,從牙縫里擠出聲音:“野種就是欠規(guī)矩!”轟!所有人,眼前一花。仿佛有銀光一閃……再然后,才聽到兩聲重疊在一起的巨響,擴散的狂風(fēng)之中,那個女人已經(jīng)不見蹤影,連帶著她旁邊那個鼓噪唇舌的胖子一起。倒飛而出,砸在了墻上。深陷!哀嚎聲里,凄厲的慘叫聲響起。猩紅噴涌。就在灑落的塵埃里,粘稠的血色從她的臉上噴出,在驚恐的尖叫聲里,有豁開的裂口向著嘴唇兩側(cè)展開,血肉翻卷?!皣K……”季覺垂眸,看向那一縷從指尖垂落的銀光,銀光如線,末端像是魚鉤一樣,掛著小半截血肉的殘片。他的眉頭頓時皺起。終究是剛剛出爐,沒有時間適應(yīng)控制,結(jié)果就會在細微的地方失之靈活。本來還說把舌頭整個切下來的……“季覺?。?!”周成錯愕回頭,反應(yīng)過來的瞬間,勃然大怒:“你敢在這里動手?!”“我覺得,事到如今,已經(jīng)不必再廢話。”季覺緩緩撐起了身體,勾手,工具箱里的水銀涌動著,奔流而出,輝光四溢。他環(huán)顧著死寂的室內(nèi),最后發(fā)問:“在走完流程開始動手之前,我姑且再問一句,還有人打算退出嗎?”短暫的死寂之中,隱約有吞口水的聲音響起。不少懶得摻和的人后退了兩步,或者干脆利落的推門而出,也不知道是不想惹麻煩,還是急著去報信求援。但都無所謂。季覺看著室內(nèi)還剩下的那十幾個同仇敵愾的對手,滿意的點頭。葉教授那句話怎么說的來著?他看向了近在咫尺的周成。忽然,展顏一笑。周成來不及反應(yīng),甚至還想張嘴說什么,放兩句狠話??伤查g,季覺便已經(jīng)突進,根本不打任何的招呼。自超然視界的倍增速度里,冷漠的面孔在擴散的眼瞳之中迅速放大,覆蓋了一切。不假思索的,揮手!啪!清脆的耳光聲里,下頜骨碎裂的聲音同時響起。周成眼前一黑,一個踉蹌,幾乎跌倒,可緊接著,領(lǐng)口就已經(jīng)被季覺撈起,毫不留情的甩了出去,朝著兀自哀嚎的死胖子,像是隕石一樣砸進肚子上,令那個死胖子眼睛都快從眼眶里瞪出來,徹底暈厥。再然后,飛揚的塵埃中,周成才聽見不遠處傳來的恍然聲音?!啊肫饋砹?,"忍辱負重、相忍為公"!”季覺和煦的微笑著,向他們保證:“放心吧,接下來,我一定會教給你們這個道理的。”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