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城勉強的笑著,可在背后,劇痛之中幾乎失去感覺的右手憤怒的握緊了,青筋崩起。
他媽的,他媽的,他媽的……
他低下了頭。
斂起了即將爆發(fā)的殺意和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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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感謝食品級咸魚的盟主
就這樣,匯入了隊伍之中。
連城甚至忘記了,自己是怎么走到的會議室。
一路上,自驚駭和狂怒之中,他的大腦好像有那么一瞬都徹底空空蕩蕩,仿佛行尸走肉一樣順應(yīng)著安排。
同其他所有人一樣聆聽著講話和訓(xùn)示,按部就班的鼓掌。
最后,再拿出早就準(zhǔn)備好的稿子,進行報告,聲音都有些空洞和斷續(xù),再沒有曾經(jīng)的慷慨激昂。
“綜上所述,采用了新型療法之后,患者的狀況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可喜的進展……”
可就在所有人都專注聆聽并且欣喜鼓掌的時候,卻有再一個刺耳的雜音出現(xiàn)了。
“咳咳,且慢?!?
一時間,連城的報告中斷,整個會議室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不滿的看過來,隱隱皺眉,看向了不知天高地厚打斷發(fā)的新人。
“抱歉,我知道這時候說話不合時宜,但作為醫(yī)生,我必須為患者的狀態(tài)負(fù)責(zé)。”
季覺抬起手,整理了一下白大褂的衣襟,正色發(fā)問:“我只有一個問題……”
他停頓了一下,鄭重的看向所有人:
“這種治療方法,真的有用嗎?”
一時間,短暫的沉默里,連城臉色越發(fā)難看,不等其他人說話,率先駁斥:“這都是大家親眼所見,難道會有假么?
倘若一無所知的話,那就不要在這里浪費大家的時間,你耽擱的每一分鐘每一秒,都有患者在遭受苦難!”
抓住這關(guān)鍵的機會,連城率先發(fā)作,想要一鼓作氣的將這個家伙趕出專項組去。
一既出,所有參會的醫(yī)師們都紛紛點頭。
明顯是對患者出現(xiàn)的大片枯萎的肢體和腐爛狀況早已經(jīng)有所了解。
可不等連城再說話,錢主任便已經(jīng)抬起頭來,漠然訓(xùn)斥:“你是新人,帶耳朵,帶眼睛過來就行,好好學(xué)習(xí)。
這里不是你說話的地方!”
連城原本做出的震怒神情微微一滯,此刻錢主任的話與其說是訓(xùn)斥,倒不如說……就好像回護?
認(rèn)真的嗎?
就連他自己都被這樣的猜想逗笑了,時墟里的畸變體,既然會去主動回護一個外來者?太荒謬了!
但季覺卻絲毫沒有抓緊這個機會,見好就收。
而是翻著手中的檔案和報告,淡然說道:“可到現(xiàn)在,都沒有任何一例患者被治愈吧?”
一既出,死寂再度到來。
再然后,季覺才繼續(xù)說道:“雖然大家都黏在了一起,很難分出彼此,可這也恰恰是問題所在吧?
我們怎么能判斷這樣的治療方式有效,而不是平添患者的折磨呢?”
一時間,原本充斥著怒火和不快的會議室里,也掀起了一片細(xì)碎的低語聲,乃至,懷疑和動搖。
“我說過了——”
錢主任提高了聲音,漆黑的眼睛里浮現(xiàn)血絲:“這里不是你說話的地方!再這樣的話,就給我滾出去!”
“且慢,錢主任。”
這時候,說話的是自始至終都沉默著的院長,那一張仿佛垂眸沉思的臃腫面孔緩緩抬起來,便令整個會議室肅然沉寂。
“你的擔(dān)憂,確實不無道理。不過,如今的治療方法,已經(jīng)勝出了以往的嘗試許多,也取得了諸多的成果。
即便目前沒有成功,我相信,也只是暫時,畢竟,病去如抽絲,患者這么多年身患絕癥,積重難返,我們總要有所耐心才對?!?
他停頓了一下,非人的面孔之上,幾顆眼睛緩緩睜大了,迸射寒光,死死的盯向了季覺,聲音冰冷起來:
“只是,你說了這么多,難道有什么高見?不妨提出來,大家互相探討?!?
錢主任的表情微微一動。
仿佛想說話,可在院長的眼神之中,卻終究還是閉上了嘴。
而在所有冰冷視線的凝視之下,季覺淡定如常,甚至,微笑。
“高見談不上,只不過,有個小小的建議而已?!?
他抬起了一根手指,“就像是各位所說的那樣,患者們生病太久,積重難返,病去如抽絲,想要治好并不簡單等等……”
自短暫的停頓之中,他的笑容越發(fā)的和煦:“但既然如此的話,那為什么,不找個輕癥來試試呢?”
“……”
院長一時呆滯。
“找一個輕癥,使用如今的方法治療?!?
季覺坦蕩的展開雙手,環(huán)顧著諸多錯愕的神情:“只要能夠順利治愈,這不就說明治療方法是可信且有效的么?”
“完全就是廢話!”
連城在無法克制,暴怒,拍桌而起,指著季覺怒罵:“所有患者都聚合一體,忽然之間哪里找……”
可話還沒說完,他心中忽然一涼。
或者說,涼的透徹。
糟了……
“這還不簡單么?”
季覺看過來了,微笑著,看著他,滿懷著欽佩、期待和祝愿:“當(dāng)然誰提出的治療方法,誰來證明??!”
連城呆滯著,僵硬在原地,正想要說話,便聽見了季覺緊隨其后的聲音。
“還是說,您作為醫(yī)生,沒有親自實踐自身治療方法的信心?!”
季覺緩緩起身,雙手按在桌子上,湊近了。
隔著這一張過于狹窄的桌子,他終于,圖窮匕見,自微笑中,最后發(fā)問:“該不會,就連你自己心里,都沒底吧?”
“怎么可能!”
連城的冷汗瞬間從后背中沁出,下意識的瞪眼,怒斥,就好像要為自己豎立信心一樣。再然后,便想要轉(zhuǎn)移話題或者交點,然后,將這個該死的家伙也拉進水里。
“可……”
沒什么‘可’的了,他還沒說完,就在一次被季覺打斷了。
可這一次,季覺說出的話,卻令他都難以置信。
就好像,理解他的難處一般。
站在他的角度說道:
“確實,臨床試驗畢竟不是這么草率的事情,不可能忽然之間就讓提出方案的醫(yī)師來進行驗證,這樣也過于嚴(yán)苛了?!?
季覺說完之后,才回過頭來,看向他,仿佛恍然大悟:“等等,你該不會是是想說……誰提出的質(zhì)疑,應(yīng)該誰來進行驗證吧?”
連城的面色瞬間漲紅,自從未有過的暴怒里。
你▇了個▇的!我▇你▇!你個▇▇!
你他▇說的全都是我的詞兒啊!全他▇是我的詞兒?。?!
倘若這里不是會議室的話,連城此刻狂怒之下,恐怕已經(jīng)撲過去了。
可就連這一步,也被對方所料中了么?
他的心漸漸沉入谷底的時候,再一次,聽見了季覺的發(fā),愣在了原地。
先是疑惑和茫然,再然后是不解和懷疑,最后所浮現(xiàn)的,居然是恐懼!
因為季覺說:
“好啊。”
在他的對面,那一張和煦的面孔再一次微笑起來,點頭,告訴他:“沒問題,可以,我接受,不如就這樣,如何?”
“我愿意和你一起接受不死之癥的接種,按照臨床試驗,作為使用安慰劑的對照組?!?
季覺展開雙臂,仿佛沐浴著不存在的圣光一般,虔誠又莊嚴(yán)的向著白色的高塔獻上了自己的所有。
這便是以撒的犧牲,亞伯拉罕的燔祭!
為了治愈患者,為了讓病人安享平靜的死亡和終結(jié)。
新人醫(yī)生主動站出來,接受活體實驗,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之上,向下俯瞰著,最后發(fā)問:“這樣的話,你總歸沒有意見了吧?”
連城依舊僵硬著,徹底石化,只有眼眶不斷的跳動,無法克制,表情抽搐。
可在這死寂里,卻有抽泣的聲音響起。
哭聲和哽咽。
眼淚,緩緩落下。
是院長,但不止是院長,此時此刻,所有人都在沉默中,低下了頭,蜿蜒的血淚從臉上,緩緩的劃下。
已經(jīng)感動到,無以喻!
“江山代有才人出,長江后浪推前浪啊?!?
“老了,老了。”
“錢主任,你做得好啊,做得好!”
“你培育出了一個好醫(yī)生?。 ?
會議室里,畸變的醫(yī)師們垂淚,哽咽,神情變化著,欣慰、欽佩、贊同,感嘆……不由自主的,為這偉大的犧牲獻上掌聲!
最后,一雙雙狂熱的眼瞳回眸。
看向了……
連城。
連城好幾次張口,卻說不出話。
早已經(jīng),目眥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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